番外1(2 / 2)
他喝了一口茶,总算将气喘匀了。
“拂羽成魔这件事的确与书上记载的不大相似,我后来想了想,也许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完全的定数,扶何是狐仙,化为魔神听闻乃是爱而不得,因妒生魔,拂羽殿下天生为龙,又身怀凤骨,且并无那么大的怨气,成魔当是情势所迫,加之扶何与他置换了不少魔气,极有可能是在各方催化之下,迫不得已成魔,你还记得成魔之前,他有过不长时间的静止吧,我想当时,他十之八|九是在与体内的魔气相抗,只不过后来失败了而已,正是因为有如此多的前提条件在,殿下成魔之后恢复的才会如此快,脾气秉性皆温和的很,与扶何有着本质的区别,传闻那扶何成魔之后,曾大肆屠戮,血腥气飘荡了半个多月方才散去,拂羽殿下不过是成魔后三日释出过魔性,之后便再没有了吧?”
宣离点了点头,确如景安说的一般,这么久从未发作过,也并未释出过魔性,他看着就像个正常人,除了岁数比以往小些,无甚分别。
景安欣慰的点了点头,说:“你将他安抚的很好,其实说起来,只要你一直与他在一起,他是能感应到的,既然其余的都与前人不同,那断情绝爱这一条,也未必就是真的。”
宣离忽地愣怔了一下,他一直将这件事藏在心底,用黑布蒙上,不提也不想,如今突然摆在眼前了,他才知道自己还是怕的,他害怕那人真的断了情爱,与他再亲密也回不到曾经的关系,即便他从一开始就做过这样的打算,可真到了实施这一步,他发现自己远没有想的那么坦然,他渴望将人抱在怀里,渴望与人亲近以慰藉孤独,他什么都没了,只有这么一个人勉强攥在手心,可他又毫无办法。
景安见人不言,语气难免小心了些,话音里都带了安慰,“眼前的这些东西,都是相关的记载,我又从其他地方给你寻觅来的,你看看哪些有用,都试试吧,只要不发作,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像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
宣离往后院看了一眼,是挺好啊,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不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景安约莫是怕人勾起伤心事,匆忙转开了话题,“对了,尊上受伤的地方如今好的如何了?药还有吗?需要的话我明日再派人送来。”
宣离从有关拂羽的故事里抽出身来,他摇了摇头,“基本无碍了,伤筋动骨的,怎也要好些日子,药还有,哪日里需要了,我传音给你,无妨。”
景安闻言惋惜的看着他,手指摩挲在杯沿上,声音不由的放轻了,“尊上的羽翼我收起来了,日后哪日需要了,可随时来西山,说真的,当日我从天上下来的时候吓坏了,看过那么多残躯,竟也完全受不了,真不知你当时,是如何狠下心来的。”
宣离没有答话,景安也未在做声,这话本不该说。
拂羽不知何时从后院过来了,脚步轻轻的绕到宣离身边,待站定了,那人才如同梦中惊醒一般回过了神。
拂羽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淡淡幽绿色的光芒从瞳仁里散出来,他先瞥了景安一眼,随即扯了下宣离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贴近人耳侧,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我饿了。”
宣离凝固的心情瞬间化开了,他笑着揉了揉小孩的发顶,管它日后如何呢,如今的日子不也挺幸福吗?
宣离步履轻快的往左侧的膳房去,走至一半想起了还在此处的景安,他回身温柔的问人要不要留下来吃点东西,景安与人对视,恍惚里他好像蓦地理解了所谓的岁月静好,半生风尘,一树桃花,两人三食,他笑着摇了摇头,“我这就走了,不打扰尊上了,择日再来拜访。”
怀揣在衣袖里的卷文终究没有机会拿出来,那是天界写给宣离的请归书,他们希望他重回上梧宫,言辞恳切,字字珠玑,然而言语之下是什么,又有谁知道呢?天界百废待兴,尊神出世,留下些不知名的小神仙,说乱成一锅粥也不为过。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司命死活不来送这一封请归书,因为他最了解他,他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他明白他的所求所愿,也希望他往后半生不再如之前一般,恩怨是非皆是祸,倒是自己唐突了。
宣离在厨房里忙碌,如今每天给小家伙做饭吃也是宣离的一大要紧事,他特意从人间买了食谱,磕磕绊绊学了好久才勉勉强强能做些像样子的菜,拂羽靠在厨房门边,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人忙里忙外,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宣离今日做的菜色略微复杂些,他来来回回忙了好半天才将锅里的菜炖好,他原本也不用费这些劲,随意变一变也能变出来,可是那样的东西,到底少了温度在其中,不仅吃来不香,还没什么人情味,反正也是闲来无事,不过就是搭一个灶台的功夫,废不了多少力气。
菜色不错,上桌时热气腾腾的,然而吃它的人却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傍晚,那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时不时欲言又止的看着宣离,最后却什么都不说。
晚上向来没什么安排,吃过饭之后便是沐浴,之后就该睡觉了,如今两人就在一张塌上睡,只是宣离又搬了张被子来,挨不到一起。
照例吹灭蜡烛上床,宣离今日也没什么睡意,身边的小家伙一直不大高兴,让他有些担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尽如人意,然而问了也只是摇头,只教人心里堵得厉害。
身边的人似乎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大半天,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凑到宣离跟前,月色下琉璃般的瞳孔亮亮的,他支吾着看向宣离,半晌问:“你,你是翅膀断了吗?”
宣离没想到困扰了人大半天的居然是这件事,一时有些无法应对却也松了口气,他是听见了自己与景安的话吗?
宣离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他不想骗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安抚道:“嗯,不过没事了,已经好了。”
拂羽依然一眨不眨的看着,似乎并不相信,他忽然伸出手摸上宣离的胳膊,问:“我能看一看吗?”
宣离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和人如此接触了,身体触碰的一瞬,热度从胳膊上迅速蔓延开来,可他又不敢仓促拿开,只是这看翅膀左右有些牵强,他总不能,在这大殿里展开吧?末了,他从一侧坐起来,将人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拉到背上,他低着头,不敢太过仔细的感受,“靠左边这里,有一道疤,应当能摸到。”
饶是穿着中衣,在拂羽的手放在背上的一瞬,宣离仍是忍不住绞紧了身下的床单,那人的指尖仿佛带了电一般,所过之处皆引来阵阵颤栗。
凹凸不平的一道疤,伤口一直扯到腰上,摸上去粗粝不堪,就像还有未掉干净的羽毛沾在上面,拂羽轻轻的碰着,黑暗里宣离不敢回头看,只听得半晌突然有人问:“疼不疼?”
宣离微微一怔,回复自顾的在心里响起——疼,当然疼,只是再疼也值了,能换得如今的局面,一切都值了,即便是曾经最担心害怕的失去记忆,如今看来也并非一件坏事,前尘太苦,忘了也好,一日一日背负着那些枷锁活着,太辛苦也太累,宣离不想那样,更不想让自己心爱的人那样。
左不过是忘掉与自己的情感,可情感不是还能培养吗?
何况早就疼过去了,都结疤了。
就在思忖的片刻,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滑进了宣离的中衣,指尖精准无误的落在那道疤上,宣离匆忙想按住人的手,衣服却蓦然被撕坏了。
长长的一道豁口,将宣离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人的视野里,拂羽似也对衣服的撕裂始料未及,僵在原地半晌才道:“抱歉,我......”
然而狰狞的长疤落在他眼睛里,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手指一点一点略过宣离的伤口,就在即将滑到腰上时,宣离猛然按住了人的手,他在颤抖,连嗓音都跟着震颤,“别摸了拂羽。”
被宣离攥在手里的手依然冰凉,宣离却浑身都要着了火似的,他匆忙将人放开,仔细定了定神道:“看过了就睡吧,不早了。”
拂羽越发凑近了些,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人,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怎么了,为何身上这么热?是不是生病了?”
说罢,那人还好死不死的捏了捏宣离的耳垂,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逗。
宣离只能拼命忍住,忍住将人抱在怀里的冲动,忍住想要亲吻的心思,但很明显的,他的嗓音变得低沉难耐,空气里燃起燥热的因子,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人,再这么下去,今晚别想睡了。
“没事,”宣离将拂羽的手拿下来,努力压制着体内的热气,强装镇定的说:“没有生病,许是天气渐渐热了,有些憋闷,无碍的,快睡吧不早了。”
“当真吗?”那人依然固执的盯着宣离,似是非要刨出一个答案。
“当真。”他低着头舒了一口气,努力闭了闭眼缓解燥热的情绪,他有点渴,想去寻一杯水喝,上身的衣服被拂羽扯坏了,他光着背起身,“我去倒杯水喝,你要......呃......”
“嘭”的一声,宣离被人用力扯回了床上,身体撞在床板上,腰下是软软的被子,一片阴影挡住窗外的月色,拂羽撑在他身上低头看他,眸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他明显吞咽了一下,开口说:“阿陵,我好奇怪,我想......我想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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