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原本以为睡不着的一觉,反倒睡的分外踏实,宣离难得没有做梦,将怀里的人抱得死死的,一直睡到夕阳西卷。
怀里的人先挣动了一下,衣料摩挲泛起沙沙声,昏沉的睡意缓慢消去,睁开眼睛时,怀里的人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见人醒了垂下眼睫,转了转试图挣脱宣离的怀抱。
睡了一觉脑子清醒了不少,隔了四万年,再亲密的人也该生疏了,他轻轻的紧了紧怀抱,力度控制在察觉又不至厌烦的程度,如果对方想推开,是断然可以推开的,宣离的眼神始终都在对面人身上,直至那人停下动作,任由宣离靠近时,悬在嗓子眼那颗心才彻底落回了原位。
臂弯里皆是对方的味道,银色的发尾铺陈在玄金的被褥里,将眉眼柔柔遮住。
无从说起,就如无从下笔一般,往事太久,起承转合都是伤疤,碰一下都疼。
良久,宣离起身去换了一身衣服,折回来探了探人的脉络,确定没什么事儿了,才温温润润的开口问:“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取来。”
拂羽不看他也不说话,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是还有哪里疼吗?哪里不舒服?”宣离半辈子没这么柔软的说过话了,偶尔听着,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拂羽虽然被强行塞进了过去的记忆,这辈子的记忆也还是在的,他已经不是凡人了,是一条实实在在的龙,是神仙,吃的喝的,早就不重要了。
拂羽神情呆滞,不言不语,安静的躺着,宣离等了一会儿从床边站起来,他轻轻替人将被子拉了些上来,道:“不舒服就躺着吧,我去取些吃的来,很快就回来。”
大殿的门响了一声,光从缝隙里漏进来,然后转瞬又被隔绝在外,殿里终于只剩拂羽一个人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堵塞异常的内心随着这口气,将那些心酸劲一股脑冲上了鼻尖,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咸腥的泪水划过皮肤,顺着肌理没入柔质的布料,他在黑暗里伸出手,手中的两道血痂好似还在,隐隐泛起了疼,许多不敢回想的画面,倏地吞没了他。
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他和宣离已经在一起好些年了,那日天气特别不好,宣离接了传音回了天上,走时还特意嘱咐自己,近来不要外出,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等自己回来。
夜里狂风大作,木质的门扇仿佛要被吹断,里里外外的晃荡着,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来实在听得头晕,便坐起来把玩床头的刻刀。
宣离那时候特别喜欢刻一些小东西,有时候自己刻不出来,就会让拂羽帮他刻,一来二去,家里大大小小的刻刀买了好一些,玩着玩着,屋外的风似乎小了些,几乎是一瞬间就销声匿迹了,拂羽心里惦记着宣离的话,视线紧紧锁在门上。
他和宣离在一起这许多年里,该见得不该见的都见了个遍,神仙妖怪见怪不怪,恐惧随着习惯磨去了许多,只是宣离极少如此严肃的嘱咐他,他一时也没了底。
屋里缓缓显出一个鎏金袍纹的仙者,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看着有点像话本里的元始天尊之类的人物,那老人慈眉善目,见了拂羽先笑了笑,扬手一挥拂尘,往这边来了些。
屋里亮如白昼,来人身上晕染着淡淡的金光,道法仙量,看着比宣离厉害的多。
拂羽当即起来行礼,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赤着脚站在地上。
隆冬之际,万物里里外外都覆了霜,脚心触到地板的一瞬,凉意直冲心底,可拂羽仍旧端端正正的站着,看着眼前的仙家。
对方打量了他几眼,点了点头,示意人先将鞋子穿上,然后那人自顾自的在屋里走了一圈,拂尘在木凳上扫了个来回,才慢慢坐下。
拂羽穿好衣服走过来,有些局促,壶里的茶已经凉了,也没有热水,自从宣离在这里住下之后,他已经很久不动锅灶了,何况眼前人突然过来,心里没底忐忑的很。
老者顿了顿,像是终于看够了,抬起眼睛似笑非笑的问:“你就是小凤陵的心上人?”
拂羽从没听人说过心上人这样的称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头不知该不该点,看着像个情窦初开的小郎君。
“眼光倒是不错,长得端正。”老者语气温婉,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番,眼神里像是将拂羽这小半辈子都看光了一般,直勾勾的带着刺。
拂羽正要回话,老者话锋一转:“可惜寿命短了些。”
他浑身一僵,背上猛然起了一层汗,虽然宣离一早就告诉过他,人与神仙在一起会折寿,可没想折的这么快,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话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那老者瞥了他一眼,见人低垂着眼,似是好心的又补了一句:“不是说公子,是说那凤陵呐。”
若说刚刚那一句只是心头略颤,那这一句就是浑身震荡,如坠冰窟。
“什......什么?”
老者站起身来,已有些要走的意思,好似自己只是路过,随意进来看一眼一样。
“仙家,您刚刚说......”拂羽不由自主的往前探了一步,有些拦门的架势,然而对方神色平静,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
“凡人生老病死,神仙自然也有死去的一天,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必烦恼。”仙者说的淡然,带些安抚的意味,迈开步子就要往出去。
拂羽却像突然发了疯一般扯住人的袖子跪了下来,他心里已经隐约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这件事和自己脱不开干系,如果宣离真的到了该死之时,天上这些神仙又何必费尽心思的旁敲侧击,左不过自己短短七八十年,望着望着也就这么过去了,可宣离不一样。
“仙家,怎么......怎么才能救他?”
“救他?”那老者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摸着胡须道,“这救嘛......方法自然是有的,不过得吃点苦头......”
“只要能救他,要我如何都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