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最后一面（3）（1 / 2）

正午的菜市口，两股麻绳挡住观望的人潮，当中是一块空地，正中央立着齐腰的木桩。

湛湛青天上，薄云缓缓移开，露出赤红的日晕，再揭开白皑皑的骄阳；木桩的斜影寸寸偏移，朝颠簸的囚车直指而去。

熏风拂过，又吹落香灰一截。陶尘徐徐抬手，从筒中拈出令签；挟签的两指微抖，仿佛拈着颗烫手的棋。

他坐在蓝海赤日的巨幅画前，被太阳照射得睁不开眼；鼻尖正对着一个香炉，燃尽时便是午时三刻。明灭的火星渐渐压矮，积出弯钩似的一截香灰。

五娘被推下囚车，跌在火热的地上。沉重的枷锁卸下，她终于能抬起脖颈，透过挂着鸡蛋清的乱发，瞥见了斑驳陆离的人群；唾弃与笑谈响在耳畔，一片声海朦胧难辨；她的头嗡嗡作响，仿佛溺在了水里。

刽子手含了一大口酒，飞泉般喷在刀刃上；溅开的细沫洒在她的眼角，碰撞得视野清明了几分。

利刃迎着太阳，细成了一条金线；她瞥见刀口缓缓悬起，仿佛冰凉的青铁已然贴上颈后。

她仰起头，跪直身子，尽力回想起方才饱食的一餐，咀嚼起唇齿间残余鸡汤面的滋味；然而，看到陶尘那持着令签的、微抖的手，她的全身又不可抑制地、过电般开始震颤。

陶尘将手降下，同时压低了眉头：“凶犯金氏，已经验明正身，即将行刑——可有家人送行？”

“我哪有…”

“禀大人，有。”一位衙役从石阶后方绕出，随后一阵小跑，没入了潮水似的人群。

金五娘错愕地挪眼，目光乍触上一袭白衣，霎那间浑身止了颤抖，气息亦静如冰封——只见那衙役身后跟着的，是一名抱着琵琶的孝妇，肌肤胜雪，风卷衣飞，被阳光照洒得洁白通透，直要与漫天的白云融为一处。

“雪…”五娘目光凝怔，脱力地朝她抬手，“雪贞！”

女子的眼帘颤了颤，微微点头，侧脸贴上琵琶，压住了扬起的面纱。

“雪贞，让我看看吧！”五娘扬唇，任咸泪钻进嘴角，“我怕…记不清你的模样了…”

女子缓缓抬手，牵住面纱的边缘；五娘奋力睁开双眼，却无奈泪光波动着蒸起迷雾，只望见一袭白衣轮廓，虚化在白日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