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公子（1 / 2）

殷采接过来花灯, 细细打量着，这是一盏圆形的灯, 如同月宫的形状, 里面卧着一只玉兔。花灯以轻纱为幔，内燃着数株‘赛月明’, 光焰青藜, 色如初曙。

这盏花灯造型的确精巧，殷采轻轻地转动着花灯，那兔子瞬间好像活了过来，影子在灯纱上慢慢地跳跃着，罗忆瑶不由得拍手称奇, 殷采则望着兔子，有些晃神, 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徐鹤龄见殷采这副模样，忽然委屈道：“师姐，你不喜欢吗？”

殷采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来, “没有，我很喜欢。”却不肯再多说一句了。

她又提着花灯, 径自走到了江湖卖艺人面前, 含着些许期待问道：“请问, 你是怎么得到这盏灯的？”

“嗐！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 这都好多年啦。我哪里还记得。”江湖卖艺人一边低头收摊, 一边随意回答道。

殷采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江湖卖艺人抬起了头，望了殷采一眼，无奈道：“姑娘，真的不记得啦。这盏灯我也是无意中得来的，像我们这种下九流的卖艺人，哪里有资格接触到贵人呢？”

见状，殷采不再问下去，道了句谢便离开了，那人望着殷采离去的背影，似是微微叹了口气。

徐鹤龄在后面一直幽幽地望着殷采。师姐她，究竟在想什么？好想让师姐不要为别的人别的事分心，只要有他一个人就够了。可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望着殷采回来。他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

罗忆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另一边看花灯去了，见天色很晚了，殷采将她拉了回来，道：“是时候回去了，忆瑶，我们先送你去你阿姐那里。”罗忆瑶颇为懂事地点了点头，“好，谢谢姐姐，我今天很开心。”

“阿龄，你先拿着花灯吧。”闻言，徐鹤龄沉默地接过了花灯，殷采则牵着罗忆瑶，三人慢慢向着步生莲走回去。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罗忆瑶也不再叽叽喳喳了，她时不时望望殷采，又时不时偏头望望徐鹤龄。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步生莲门前。

此时，步生莲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灯笼烈烈燃烧着，焰火飞扬着，红影幢幢，娇笑声声，一切都蒙上了暧昧的气息。

丝竹管弦繁盛，奏出靡靡之音。巨大的莲花台上，一群美人正在踩着节奏婆娑起舞，她们衣着轻薄，隐隐约约能看到曼妙的曲线，而四周公子哥的目光牢牢定在莲花台上，觥筹交错。

殷采看到，罗忆薇就在最中间，她是一群尽态极妍的美人中最为亮眼的，宛若凌波仙子，水袖翩跹，翻转成各式花样，柔软的腰肢也杨柳般翻折着。

罗忆瑶熟门熟路，正要从正门进去，她刚想和殷采、徐鹤龄两人道别，姚翠玉却凶巴巴地走了过来，将罗忆瑶一扯，带到了一旁，“罗忆瑶，别从前门过，今晚有贵人在，你这模样，仔细冲撞了贵人！”

罗忆瑶有些害怕姚翠玉，只能闷闷地应了句，“知道了。”

待看到徐鹤龄，姚翠玉忽然眼睛一亮，马上挤出个妖娆的姿态来，热切地用手绢勾着徐鹤龄，“呦，这位小公子，怎么不进来坐坐，我们这里姑娘可多了，保证有你喜欢的！”

“别碰我。”徐鹤龄避开了，直直地望过来，姚翠玉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她暗自“嘁”了一声便转身扭回了步生莲。

罗忆瑶同殷采、徐鹤龄道：“哥哥姐姐，我先进去了，谢谢你们。”殷采拍了拍她的头发，“不用谢，快回去吧。”

见罗忆瑶的背影不见了，殷采才对徐鹤龄道：“阿龄，我们也回去吧。”徐鹤龄点了点头，却没动，他望着步生莲，神色不明。

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步生莲内的丝竹管弦声戛然而止，莲花台上的舞也停了下来，周围的公子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四向疑惑地环顾着，有的还不满道：“怎么停下了？”

殷采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妖物气息，她连忙道：“阿龄，等等。”

徐鹤龄顺势望向了步生莲内的楼梯处，只见，层层繁复的楼梯上，一位身材修长的公子缓缓走了下来，他面如冠玉，俊逸不凡，只是整个人带着病态的苍白，嘴唇乌青，像是随时要倒地不起。

而且，明明是伏夏天气，他身上却还穿着狐裘，还时不时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几声。明明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模样，却是个病秧子。

似是知道这个病公子身份不简单，四周顿时一片安静。那病公子下了楼梯，若有所思地望着莲花台，美人们有的含羞带怯，有的落落大方，姚翠玉则恭敬地跟在旁边，脸上的笑意有些僵。

病公子伸出苍白的手，随意指了指莲花台上的几个女子，然后和姚翠玉低声说着什么，姚翠玉连连点头。

而被指中女子，大多数脸上都露出了或得意或欣喜的笑容，罗忆薇也被选中了，可她娇美的脸庞马上白透了，一副随时要落下泪来的模样。

靡靡的乐声再度响起，四周又恢复了纸醉金迷的热闹喧阗。病公子又缓缓上了楼梯，修长的身影在朦胧的轻纱中若隐若现，很快，便完全看不见。

莲花台上的舞蹈继续，美人们踏着节奏，罗裙旋成一朵朵绽放的花朵，层层叠叠。罗忆薇却浑身微微颤抖着，有些心神不宁，但她还是强撑着将那支舞跳完。

殷采一直望着那个病公子，眼神几乎没离开过，轻声开口：“这个人，身上有妖物的气息，但是总觉得很奇怪。而且，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罗忆薇才会这样失魂落魄。”

徐鹤龄接着道：“或许，和佛女诞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