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争执(2 / 2)
食肆在慎言堂西边,走过去需要穿过一片小竹林,一路上,小弟子们热热闹闹地在结伴一起,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少年,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就算是还不熟悉,也能很快加入话题。
殷采静静听着他们笑闹,却丝毫融入不进去。她不说话的时候,表情淡漠,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冷,而紧紧跟着她的徐鹤龄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所以,面对这两个看起来不喜人接触的,小弟子们都默契地选择了自动忽略他们。
说说笑笑间,一间竹屋很快就出现在众弟子眼前,各种菜肴的香气也争先恐后的钻入大家的鼻间,勾起了大家的食欲。
这竹屋就是食肆了。竹屋里面还算宽阔,收拾得整洁干净,正中间摆满了竹制的桌椅。从门里一进去,就能看到从东面开始围着一圈的桌子,一直围到了竹屋西面。
桌面上都流水价摆着各色精致的菜肴点心,衬着瓷器托盘,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除了小弟子们,还有一些已经学会辟谷的弟子也会经常来这边打打牙祭,毕竟修行也是个清苦活儿,美味佳肴也算是给自己的犒劳了。只是辟谷的弟子若想吃这里的东西,就得例外花钱了,而且这价钱还不是一般的穷苦弟子能付得起的。
小弟子们都纷纷兴奋地张望着,谈论着哪个看起来好吃,一时之间,食肆热闹无比,大家围着桌子选好自己喜欢的菜肴,就端着回自己桌椅那边吃,徐鹤龄也随便拿了份菜肴就先去帮殷采占位子了。
而殷采望着这么多的菜肴一时之间眼花缭乱,不知道吃什么,她随意看着,忽然发现了一碟精巧的糕点,里面的点心,做成了兔子的形状,个个小巧玲珑,分外可爱讨喜,殷采喜欢的紧,伸手便要去拿,谁知手刚拿稳到那碟子,旁边就伸过来另一只手,兀自接过了碟子的另一边。
殷采看着那双手还没说话,就听见一个高傲的声音响起:“喂,是我先看中这碟点心的,你放手吧。”殷采眉头微蹙,这人的声音还算好听,只是这理所当然的口气,令她感到很不愉快,于是她抬起了头,望见眼前的少女容貌明艳,却透着一股傲慢,原来是上午看到的那个女弟子。
“我先拿到的。”殷采淡淡开口,清透的眸子望着她,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易锦彤身为大梁的郡主,父亲被封为异姓王,身份尊贵。从小到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向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到了长琴门,又深受厉长老青睐,被他收入座下,因此,身边的人无不巴结讨好她,她更是恃宠而骄。
此刻她自然也觉得只要是她看中的东西,别人自然会乖乖让给她,可没想殷采胆敢与她争抢,即使这只是一碟糕点,她也不允许。
“明明是我先拿到的,不信你问问其他人。”那少女的声音提高道,周围立即有个声音附和着:“是啊,我看见了,明明就是锦彤先拿到的,有人却还好意思抢。”
殷采却没放手,只望向那附和着的清秀少女,新雪般的脸庞更显清冷了,琉璃眸子中情绪很淡,却教人无端感受到几丝凉意,她开口道:“是吗?你是真的看到,还是有意袒护她?”那少女被殷采这样看着,有些发憷,却还是硬撑着开口道:“我自然是看到了。”
身边已经好几个人围着了,还都是早上对着易锦彤献殷勤的弟子,此刻,他们都在对着殷采指指点点,仿佛在说她不识好歹。易锦彤一脸傲慢,不屑道:“劝你还是放手,别和本郡主抢了。”郡主?听到这两个字,殷采不由得在心底冷笑起来。
本来殷采也不是非得要这碟糕点不可,为这一碟糕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围观也未免太过难看。但是,易锦彤却偏偏在她面前提起了郡主二字,殷采忽然就觉得这一切都荒唐无比。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大梁不受宠的公主,她早已习惯了,只是对着那为数不多的来自陶姑姑的宠爱,她始终如珠宝一般看待,不敢随意挥霍,所以,即使孤独无比,她也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风轻云淡,她告诉自己,不能任性。可是却有另一个郡主,自小被人捧在手心,便能随意挥霍这无限娇宠,还任自己长成了一个娇纵傲慢的性子。
殷采忽然觉得难过起来,为那个在长信宫呆了八年的自己。若是她一开始就没得到过还好,那她或许不会抱有一丝一毫的期待,可四岁之前的她,明明也是被宠爱着的。
她最终定定的望着易锦彤,一言不发,视线缥缈,像是要透过她在看什么东西,她的手无意识地微微颤抖着。殷采自暴自弃地想着:“既然如此,那谁也别想拿到好了。”
忽然间,易锦彤身边一个围观的弟子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怎么,一个趔趄扑向了她的方向,带得她“呀”的一声惊呼,就摔倒在地上,手中碟子也跟着落了下来,清脆一声响,四分五裂,那碟糕点也散落了一地。
易锦彤狼狈的爬起来,发髻凌乱,还黏着糕点中的粉末,显得十分滑稽。她俏丽的面容瞬间涨红了,连声大叫:“你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你是不是故意的?”
那弟子顿时鹌鹑似的缩着,诺诺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有人故意推我的。我,我不是故意的。”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根本没注意到是谁,于是都沉默着,不敢说话。
殷采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她回过神来,偏头一看,原来是徐鹤龄,他黝黑的眸子,仔细凝视着殷采苍白的脸,待看到殷采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很刻意的笑容,他又转头看向还在一脸不耐烦拍着弟子服的易锦彤,目光黑沉如墨。
这么一闹,殷采也不想待在这里了。于是,殷采轻轻捏了捏徐鹤龄的手:“走吧,我们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徐鹤龄收回了目光,轻声说了句:“师,姐,你,不饿吗?”殷采摇了摇头,她此时半点胃口也没了。
出了竹屋,和她并肩走着的徐鹤龄忽然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拿到殷采面前,献宝似的:“师,姐,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殷采恹恹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颗杏仁糖。徐鹤龄又道:“师姐,给你,吃,不过,以后,要记得,还我,两颗。”殷采笑了笑:“这不是我给你的吗?”
“是啊,不过,你给我了,就是,属于,我的。”
“行,那我不和你抢。”殷采有些为他的孩子气失笑。
闻言,徐鹤龄又不高兴了:“我,想,给你吃。”眼神倔强。
她本来不想吃的,可是看到徐鹤龄一直盯着她的目光,仿佛她不吃就不肯罢休一般。最终,她还是拿起糖来,放入嘴里。依旧是那种齁甜的味道,她又想念陶姑姑了,她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见到陶姑姑。
殷采半晌没说话,忽然又轻又缓地说道:“阿龄,谢谢你。”徐鹤龄清楚的听到,她说的,不是徐师弟,而是,阿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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