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薛连朔自梁稳跟其表白心意以后,就感到十足的不知所措。他猛然回忆起陆培英老是来寝室找他同睡的那段日子,恐怕那时梁稳就已经知道那种龌龊又阴暗的秘密了,毕竟从那时起,梁稳观察他的目光就已经不属于普通朋友所投射出来的。薛连朔为此羞恼不已,精神遭受了非常大的打击——真难以想象和陆培英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有人在旁听得一清二楚。
他恍惚了几日,没敢跟梁稳说什么话,又过了几日,托李岩铭在校外帮忙找了房子,准备搬出去住了。房子就在李岩铭所住的那个小区的同一栋楼,李岩铭对此鼓掌欢迎,说是很高兴他来作伴。
搬出去的那天他特意挑了梁稳不在的时候,只带了一些必要的东西走,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冲屋里两人笑笑:“我走了哦?不要挂念哥哥。”贺东知冲出来,缠在他的身上,像一只树袋熊:“我会想你的,朔朔朔朔朔朔……”薛连朔推开他的脸颊,“别缠得这么紧,我可是会对你起歹念的哦,嘿嘿嘿……”贺东知眼一闭,“来吧,如果是你,我也就认了。”薛连朔大笑不止。
老实说,他觉得自己是有些卑鄙的,也有点怂,刻意挑在梁稳不在的时候把东西搬出去,简直就像一场兵荒马乱的逃亡。
新房子一共分成了三个单间,只住了薛连朔和另外的一个人,两人各占一间,洗漱间分开使用,客厅厨房则是公用的。新室友是个女孩子,似乎是学艺术的,每次的装扮都完美展现了后现代主义风格。这个女孩子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薛连朔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室友是在他刚搬进来的第三天早上,他出来倒水,就见到这个女孩子和另一个女孩子在门口吻得难舍难分。他默默地转身回屋,什么也没说。
他跑去李岩铭那里玩,跟李岩铭说了此事,李岩铭啧啧称奇,“现在你们这种人真的越来越多了,无法想象以后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大同社会呗,哈哈。”
“你不觉得大家现在对这种现象越来越宽容了吗,这也是好事,过多几年赚钱了,你就直接跟你妈亮出身份,哈,怕什么呢。”
“谁说我怕跟我妈坦白的,”薛连朔冷哼一声,“我没那么软弱,决心要走的路,她才拦不住我。”
“得,我就喜欢你这点,太坦荡了,一条道走到黑,牛`逼啊,”李岩铭声音拖得慢条斯理,“但你在陆培英这件事情上怎么就没这么坦荡呢,可惜可惜。”
薛连朔没说话,李岩铭乘胜追击:“怎么着?被我说中心事了?你该不会又去跟人死缠烂打了吧,我告诉你可别啊。”
“放屁!”薛连朔恼起来,“我当然没有,都跟他分干净了,还能怎么样?我没那么不要脸。”
“啊,那就好。”李岩铭嘻嘻笑,“那就好,我就见不得大老爷们儿黏黏糊糊该断不断的。”
薛连朔气闷,想了想,还是跟李岩铭说了梁稳的事情,李岩铭瞪出来了,他上下打量了薛连朔一番,摸着下巴思考:“我就奇了怪了,你长得也不比女孩子漂亮吧,性格也不柔顺可爱,怎么一个两个还都看上你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人格魅力实在太突出了。”薛连朔挑了挑眉,“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可能也要被我拐上弯路。”
李岩铭闻言起身,往后连退几步,作出一副惊恐的样子,薛连朔也起身,张牙舞爪地朝他扑去。
这么着过了一段时间,薛连朔除了上课的时候,基本没见到梁稳。而就算见到了,也没跟对方说过话。有的时候他也想这样是否太小鸡肚肠,因为那点心里的破事而失去了一个好友,委实不值当,于是就想,如果梁稳过来与他搭话,他会故作轻松跟他谈笑风生的,但事实是梁稳根本也拿他当空气。他也只好逼自己装作看不到对方的样子,惹得贺东知过来问:“你们又闹矛盾?该不会因为生阿稳的气所以搬出去住的吧?”薛连朔揉他的脑袋,“你也想太多了吧,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生梁稳的气呢,应该是反过来梁稳气他才对吧。
薛连朔隐约就觉得梁稳在生他的气,事实证明他的这个预感是对的。有一次回原先的寝室拿几件衣服,正巧逢着梁稳在屋里,他也没多看几眼,只想着拿了衣服就走,却被梁稳叫住了。薛连朔僵了一下,回头笑笑,“有事?”
梁稳看着他,眼神显得很远很空茫,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没什么,拜拜。”他说。
薛连朔跑下楼,在楼下来回走了两圈,胸膛里滚涌着的都是不安,终于还是决心折返回去问个清楚。回去却没见到梁稳的人,问王甘霖,后者把耳机一摘,然后指了指天花板,“好像是上天台去了。”
薛连朔悄然上了天台,身子藏在一堵墙后,侧过头偷看梁稳在天台上坐着的身影。他面前摆着一沓纸,纸的边角被一个打火机压着,其余部分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另一边摆着一个塑料的盆子,是最寻常可见的那种。薛连朔看着梁稳抽出一张纸,然后用打火机点燃纸的边角,火舌像一小团花儿,转瞬吞没了纸张,梁稳见快把纸烧到了尽头,就丢进盆里,然后抽出另外的一张,重复上面的动作。一张一张的纸都消逝在了火焰的吞噬下,依附于其上的那些灰黑色身影,面容逐渐扭曲,化作了空中飞散的烟岚,无声无息。
透过一道由灰烬和火光组成的帘幕,薛连朔看见梁稳没有表情的脸,无悲无喜,却格外让薛连朔觉得难受。空气中弥散开一股纸张和塑料烧焦的气味,薛连朔想上前去跟他说句话,却 迈不开步子。到最后,他带着满身这样的气味,下了楼,没有回头。
他不是不想给梁稳一个可能性,他是不能。他很清楚自己心里有谁,那是一个暂时无法被割去的部分。带着这个部分,他不能给任何人希望,否则就是可耻的、不负责任的行为。他在那天的最后,只希望梁稳能尽快忘了他,以光的速度。如果他获得了洗去感情的机器,他应该会先给梁稳使用,然后再是自己。
在分手后的最初几天,他一直在想陆培英,醒着的时候想,睡着的时候也想,陆培英贯穿了他的白天与黑夜,现实与梦境,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在梦里,他们接吻,做`爱,四肢交缠,头颅相抵,有一刻(不知是清醒或是迷梦的一刻),他真希望他们就这样死在一起算了。
同样构造的男性身体,陆培英有的,他也有,陆培英没有的,他同样不具备,但就是这样一具构造相同的身体,里边依旧潜藏着令他疯狂迷恋的力量。那身体里,五彩斑斓,气息芬芳,灵肉合一,该是个无底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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