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起雾了（2 / 2）

再三确认艾伦没有别的要求以后，弗雷德恭敬地弯腰，“明天我将带您去领取您的机器人，希望您早点休息，祝您好梦。”

管家百密一疏，只教艾伦如何使用浴缸，没有告诉他淋浴间里复杂的按钮都代表着什么。水流又急又烫，艾伦手忙脚乱地学会调节以后，已经烫红了半层皮。

晚些时候，约瑟抱着他的猫来看他，对他红彤彤的肤色取笑了半天。艾伦对他说了自己的窘况，却被讶异地回问：“弗雷德管家没有告诉你吗？人工智能的一切都是可以声控的。”

艾伦恼羞成怒地拉上睡衣衣领。“您告知得真是时候。”

他对家里的每一处都显露出不适应，就连睡衣也是草草系上衣带，合上的领口在下一秒就散开，露出大片赤裸泛红的皮肤。约瑟看着他的胸口。“下次再有类似的困难，除了敲墙问人工智能，还可以摇铃可以请佣人进来，就在床头的位置。”

弗雷德管家当然也告诉了他这回事。艾伦摇摇头：“我习惯了自己解决事情。”

又说了些有的没的，艾伦开始打呵欠。约瑟低头逗猫，让它发出享受的咕噜声，漫不经心道：“你以前见过伽百利吗？”

艾伦：“没有。”

“你好像一直盯着他看。”

艾伦：“我没有。”

猫咪咕噜咕噜，艾伦说：“我只看了几眼。”

约瑟笑起来。艾伦红着脸说：“他长得很好看。”

约瑟点点头。“没错。但从来没有人当面和他这样说。你知道上个说他好看的人在医院里躺了几天吗？”

艾伦看着他。

虽说样貌称赞对谁都是褒义，但对伽百利而言并非如此。曾有好事者酒醉后在大街上嚷嚷说迦南岛的选美冠军没一个比得上伽百利，第二天，他就坐在高塔的一面仅有半人宽的舷窗外，赤身裸体，瑟瑟发抖，不敢动弹一步，直到被早起上班的科研人员发现。伽百利为此被警署扣了半年薪资，依旧不痛不痒，我行我素。

艾伦说：“看来他对家人很友好。”

约瑟微笑。“我喝醉以后也曾这样冒犯过他，一身酒气地被他拉去练习格斗技巧，鼻青脸肿三天。”

艾伦不说话了，房间里只剩猫咪的咕噜声。约瑟没有继续下去，站起来和他道别。他走到门口，像是想到什么，转头对他说：“这几天天晴，可以出去走走，据说，下周就要起雾了。”

艾伦：“起雾了又怎样？”

约瑟笑了笑。“天气不好。”

熄灯后，艾伦朝窗外望去。迦南岛空气很好，夜空纯净如洗，群星璀璨。艾伦仔细观摩星空，看到了一些星星闪烁着，却有着明显的移动轨迹，想必是先知的“眼睛”们。

他一眨不眨，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飞行器混迹在星空中，真真假假，无法分辨。夜空之下，高塔矗立在遥远的地方，很像朝天比的一个中指。

艾伦试着说：“请拉上窗帘。”

窗帘温柔地阖上，室内一片黑暗。他闭上眼睛。

一如既往地，看到那片荡漾的蔚蓝色以后，艾伦知道自己开始做梦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艾伦的梦中频繁地出现一片蔚蓝色的液体。那并不是海洋，比海洋要剔透纯净，微微泛着鲜亮的碧绿色。

他对约瑟说了谎话。他和伽百利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或者说，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伽百利。

蔚蓝水域游到尽头，会碰到一面结实的玻璃墙。他在玻璃墙的这一面，将脸贴上去，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个黑色短发，眼睛明亮的男孩子。他的嘴唇轻微开阖，像是在说着什么。艾伦听不见他的声音，只专注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嫣红的轮廓。男孩子的眼睛灼灼地注视着他的方向，艾伦却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自己。在那片水域中，艾伦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时常以为自己失去了形状，与水融为一体。

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他并不认识那个男孩子，在现实生活中也从未见过。直到来到迦南岛，看到伽百利，模糊的身影第一次如此真实、具象地和现实重叠。倘若还有怀疑，在看到他被热茶染红的嘴唇后也消弭得无影无踪。

是他。

奔波一天累积了诸多疲惫，蔚蓝的液体包裹着他，他来不及想更多，很快陷入深层的睡眠。

艾伦的作息非常规律，日落而息，日出而起。他睁开眼，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室内还处于一片漆黑中。他坐起身来，搡好已经扯开的睡袍，赤脚摸索到窗边。

预料中的阳光没有出现，取而代之一片茫茫的乳白色。

那是深得吞没白昼的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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