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1)
沈宝黎婚纱雪白,曾意阑嫁衣血红,沈宝黎万万想不到。二人竟不在同一个婚礼,沈宝黎万万想不到。她甚至不曾见她一面,沈宝黎万万想不到。
然而车子来接她了,车把手上别一只红玫瑰,新郎西装笔挺,模样登样。几条街外,她的阑姐姐大约也上了小花轿,蒙了盖头,昏天暗地,抬进郭家后门。这也是一个万万想不到。
事实却并非如此。
等着冲喜的病重的郭老太爷,等着一亲芳泽的郭司令,等着给小狐狸精一个下马威的郭夫人,全部一呆。轿子里的曾家姑娘冷透了,腕上使银簪划了极深的口子,不难想它还在流血的时候,大约像一只微张的口,一开一合,汩汩的。
郭老太爷立刻吓晕过去,再也没醒。
曾意阑被抬了扔出城外,没人掀开她的红盖头看看,其实今天是美的。
留春无计,百花开煞,这之后夏天也快完了,满城起了秋风。
沈宝黎从仆妇嘴里听说的时候已经怀孕三月有余,两眼一翻,昏沉沉睡了三天,再睁眼,天光大亮,还是怀孕的方少奶奶。
裁缝又来给她量体——为姑娘时候那些旗袍以后是不能穿了,葡萄紫的,苹果绿的,经雨棠红,雨过天青,通通不能穿了。
秋蝉吱吱叫,薛刘两家的少奶奶等在客厅,下人们的工资还没结,她腰酸得很。
(尾声)
方家小囡爱笑爱动,小鼻子一皱,无限爱娇。某日乱翻箱奁,翻出一沓纸,咿呀叫妈妈。沈宝黎接过来,一张张仔细读,原来是自己写过的遗书,没扔也没用上。
第几个春天了?她问小囡,小囡咯咯笑,说不出什么。连她自己也忘了,光景早过糊涂了。
不晓得家里的杜鹃花死了没,她也很久没回过家。那道白石坡子总像黄泉路似的,一不留神就窜出地狱业火,烧得人脚疼身上疼,哪一处都疼。
她没去看,然而沈家的杜鹃花依旧好好开着,年年红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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