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他小时吃百家饭长大,惯会拿捏人心,马上意识到顾玙不是好惹的人。一听王太守让他撤,巴不得离这黑面神数尺远。伶人扭腰小跑向太守的桌案,仿若有什么猛兽在后面穷追不舍。
顾玙终于满意地撤回手,板正自己的身子。他强力忽视内心一闪而过的不舍,学着其他随侍抬腕给宁子妤倒酒。酒液咕噜噜滑入杯中,似扬琴敲击般清脆悦耳。
宁子妤忽的按住他的手,顾玙不由唇角微颤。只见少女侧头狡黠朝他一笑,皱了皱鼻头,明明应是威严的上位者,却在不知觉中流露出丝丝娇憨。“谢谢顾卿,顾卿实乃恩人也”。
怎么有人能这样笑呢,既像天边皎皎明月又如街巷里慵懒的猫,似远忽近,他的心也随之上上下下。他转头看向宴上其他桌,见到的无非都还是那些谄媚亦或自负算计的假面,还有不少人对他施以轻蔑一笑。
他知道她们瞧不起他侍人的身份,可这又如何,这世间他在意的也唯有殿下的想法。只要殿下还需要他一天,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宁子妤挪了个盘子往里夹菜,“方才见你们在后面干站了许久,你现在怕是饿了”,她微微侧头思索了一会,倒了杯水推过去,“我记得你口味清淡,不过凤州重盐,你随意挑着先吃些垫垫”。说完她又感叹了句,“夕夕也还没吃,还是等我们回去让厨房下个面吧”。
其实他还是有点点在意刚才宴上发生的事,但此刻顾玙终于觉得自己皱巴巴的心彻底舒展开来。他就知道他家殿下待人极好,虽然还连带着范夕夕那丫头,不过他已很满足。顾玙低头认真一点点嚼着饭菜,每一口于他而言都是饮蜜。
宁子妤席间不停与众人推杯换盏,待宴席终了之时整个人都被灌得有些迷糊。王严着实是个老狐狸,宁子妤恨恨地想着,自己劝不动就让下属来劝,她都不知到底喝了多少杯,只感觉面前的玛瑙杯一个变两个,恼人的紧。
王严还不住拉着她妄图再添上一杯,被她一把打开,“王太守,我想今日已足够,明天我们还有要事要办,早日歇息为好”。
王太守显然也醉了,只咧嘴笑道,“好的好的,世女殿下心系我凤州百姓,臣,臣心甚慰啊”。她朝宁子妤举了举手中酒杯,自己一饮而尽,“我这就让,让她们撤宴,世女殿下请去歇息”。
范夕夕疾行上前扶住宁子妤,她看着那个凤州太守不停地灌殿下,心里已暗暗着急了许久,“我让人熬了醒酒汤,殿下快回去喝点吧”。
待回了院子,范夕夕忙把醒酒汤端了上来,盯着宁子妤咽下,又舀来热水仔细擦拭了宁子妤的面庞脖颈。她家殿下酒量这样浅,今晚遭罪不少,范夕夕简直对那个太守咬牙切齿,“区区一个州府也敢为难世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宁子妤又晕又困,酒精把她整个人的脑子都绞成了浆糊,等范夕夕擦完脸,她躺上床榻几乎不过一刻就昏睡了过去。
范夕夕轻手轻脚地除去宁子妤的外衣和锦靴,为她盖好被子,端过桌上的杯盏静悄悄阖上门。
她瞧见院里靠在树边的身影,脚步不由顿了下,往前行了两步还是咬唇折了过去。
“顾玙”。她朝那影子唤道。
顾玙从阴影中走出来,面对除宁子妤以外的人,他一向不爱攀谈,“什么事”?
“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她看见顾玙似乎有要走的迹象,“诶,等等”。其实她们几个在宁子妤身边共事多年,互相也算有些了解。她本来不想说这些,但今晚……
“方才席上的一切顾队长你完成的非常好,我们所有人都是誓死效忠殿下,以殿下想法为最先意志”。范夕夕吸了口气,错开顾玙的眼神,“殿下龙姿凤采,身份高贵,我们永远是殿下最得力的下属,你觉得呢”?
她对于这个话题其实犹豫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决定提出来,作为殿下的贴身侍女,她须得处理好殿下身边所有可能的问题。她信得过顾玙,但情之一字,一旦深陷,理智伦俗便如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了,最好能把所有苗头掐灭。
殿下是万不会和下人在一起的,而顾玙最好不曾生过那些个越界的想法,这对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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