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2）

一名妇人怀里抱着的婴孩不停地哭闹，但那声音十分细弱，仿佛随时都要晕厥过去。

顾沉被这景象震惊到:“这、这就是女娲说的洪水？”

“混沌引发了洪水，人间大乱，”蒋封目光停留在那个哭闹的婴孩身上，“这应该在人族的地盘上，这些人在逃难。”

“我们不是应该跟着那颗夜明珠走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蒋封淡淡地将目光收回，教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你这一路问题太多了，我不想回答。”

蒋封的声音低了一点，顾沉觉得有些奇怪，他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小狼王的脸上看出一点怜悯。

他的脸轮廓很深，一双眼睛乌沉清亮，睫毛密密地覆着，此时却在眉睫透露出一点的柔和。顾沉见过他不正经的调笑，见过他愤怒的狠厉，见过他冰冷的阴鸷，这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怜悯这种情绪。

是因为这些流民？

原以为这狼族的人都是冰冷阴鸷的，蒋封却数次对他施以援手，带着他一路走过来，给他睡柔软的腹部，替他在巨响时捂住耳朵。

如今还……

“你看我干嘛？”小狼王察觉到目光，看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啊？我没有……”

蒋封哼笑一声:“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还没有？”

“我真没…”

“我希望你能守一点夫道。”

“啊？”

“不要还没进门就惦记未婚夫的叔叔。”

顾沉:“……”

靠，刚刚算是我眼瞎。

漂浮的木板突然撞上了一截探出水面的巨大树枝，整块板上的人都被震得一晃。

顾沉脚一滑，整个人朝蒋封跌去。对方出于本能反应捞住了他，他比蒋封矮了大半个头，额头刚好磕人下巴上。

二人同时“嘶”了一声，随即顾沉听见蒋封吸着气说了一句:“不让你看就直接投怀送抱了？”

这种时候还不忘戏弄，可见是还没撞疼。

有人用木筏试图调整木板的方向，结果再一次地往树枝上撞了过去。

蒋封的手还扶着顾沉双肩，这回有了缓冲，顾沉头埋地低了点，发梢扫在了他的下颌上。小狼王啧了一声:“还学会得寸进尺了。”

顾沉气不过，抬头要瞪他，却刚好看见对方微微抬起来的唇角。

笑屁啊。

他心里边这么骂，自己的表情却有些收不住。

蒋封看他这心猿意马的表情，问他:“犯什么痴呢？”

“哼。”顾沉收了收表情，故作淡定。

木板终于又开始往前漂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边终于出现了一块土地。顾沉推测这应该是高山还没被淹完的地方了。

等木板靠岸，一群人你拉我牵互帮互助地上了岸。顾沉他们跟在这群人的最后头，这木板在水上漂浮着并不太稳定，中间还有一截地方有水，需要跨过去。

蒋封人高腿长，一步就跨了过去，等上了岸先把这地方打量了一遍，随后想起后头还有个顾沉。

顾沉最后一个在木板上，其他人看不到他们俩，再找蒋封帮忙指不定又要被对方戏弄几句，他可不愿意平白降一辈给他当侄媳妇，呸、侄儿婿。

他计算着木板到陆地的距离，思考着怎么迈步才能安全请问地着陆。顾沉正思考着，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他抬头一看，有些疑惑。

蒋封手微微往上抬了点，示意他赶紧搭手下来。他盯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愣了两三秒才赶忙搭上去，顺着对方的牵引一下跳上了岸。

借力的惯性使他跳上去时整个人再次跌进了蒋封的怀里，顾沉觉得耳朵有些热，他赶紧松了手，有些想缓解自己的尴尬，他说:“这木板停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不太好上岸啊。”

蒋封看见他泛红的耳朵尖，但笑不语。

妈蛋，好像更尴尬了！

……

等上了岸，这些人族脸上的疲惫似乎少了一些，他们只是稍微休整了一下，一位类似于领队的人就招呼所有人准备启程找一个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

顾沉二人也跟在队伍的最后头，那小孩的哭声一直没停，整队人都垂头丧气地。这种压抑的气氛让顾沉感觉到不适，而这场景也让他感觉到莫名地熟悉。

他总觉得这些人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不该遭受这样的苦难。

蒋封一路不时会将目光落在那个哭泣的婴孩身上，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路出奇地安静。

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洪水并没有平静的趋势，浪花越拍越大，卷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吞噬着已经残存不多的地面。

人们对于危机的警觉意识还是很强的，这巨浪越拍越多，眼下只能不断地往前，才能避免被浪乱走。

天灾却并不会怜悯这些可怜的人族，汹涌的水浪一层翻过一层，最终形成巨大的浪潮向他们扑来。

蒋封反应最快，他双手幻出巨大的气体屏障，将所有人都罩住。想要凭借自己的妖力护下这群人，然而那些水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他的屏障。

——这是徒劳。

他们对于这段历史根本不能起到任何的变动作用，救不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在巨浪即将拍来之时，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天兽。它的背部生出半透明的气墙，天兽嘶吼一声，将浪潮迅速地挡了回去。

顾沉回头，浑浊的水浪映在他清澈的瞳孔里，将他淡棕的瞳仁染成黑夜的颜色，而通体雪白的天兽像是暗夜里唯一的光源。

他在这一刻终于回想起石洞中的那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