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麻(1 / 2)
两个极度相似的人更容易产生矛盾,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特别是在这两个人的性格同样偏执、同样强势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与江湛朝夕相处了十几年,某些因他而养成的习惯顾彻至今也改不掉。比如他同江湛一样,情绪波动越大的时候反而越面无表情。每次阿季察觉到时总会给他顺毛,一顺一个准。
顾彻刚才堆出来的客套微笑已经消隐,眼神一下变得阴沉,“你怎么来了?”
“快坐、快坐。”阿季伸手对着客厅另一条空着的座椅稍一示意,江湛随即大方地坐了下来,从从容容地反问了一句,“怎么,不欢迎?”
看着这混账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顾彻脑内翻涌着上前揍他一顿的念头,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对,不、欢、迎。”
人是阿季请来的,他自然要当和事佬。阿季干笑几声,出言安抚炸毛的顾彻,“别这样嘛,都是自家兄弟。”
这话才说完,他便让顾彻恶狠狠瞪了一眼,阿季缩了缩脖子,但仍然把话说了下去,“我给大家泡茶去,你俩好好聊一聊,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说实话,我挠破了头也搞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知根知底十几年的兄弟了,至于闹成这样么?”
两人皆沉默不语。
阿季回房间给他们拿自己的私藏茶叶,顺便把段良修也给喊了进去,说是要让他单独挑好的。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湛的表情冷淡,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这是他最平常的表情,也是顾彻以前看到过最多次的表情。
顾彻略有些庆幸,至少江湛没有给他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像对所有普通朋友或陌生人做的那样。
接着他又开始责怪自己,自觉这点庆幸感极其可耻。
而江湛只是静坐,双眼直视着顾彻,仿佛两人毫无嫌隙,仿佛他这七年来从未离开顾彻身边。
顾彻内心有千百种情绪,更有无数个问题。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对他不睬不理?他张了张口,有满腔的话却一句也问不出声,到最后唯有轻轻感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呀……”
江湛注视着他,眼中并无不耐之色,“没错,这么多年过去了。”
不是在附和,也不是在追悔。江湛用极低的声调说着,声音难免有些沙哑。
顾彻从他的话语与眼神中,读到了三分倦意,五分释然,以及……十足的坚定。
让一切回到七年前的夏天。六月日头毒辣,蝉鸣声聒噪无比。周五的自习课堂上,正读高二的顾彻将双手藏进了课桌桌肚里,偷偷地用手机跟阿季聊着天。
他有段时间没跟阿季联系了,因为此时的阿季已经在外面打了三年的工。
顾彻八岁时,他父亲在香港做生意挣了大钱。为了让顾彻接受更好的教育,他父亲把他接到了深圳念书,父子俩从此在深圳安家落户。
随着年岁的增长,平林在他的脑海中渐渐缩小成了一个代表祖籍的符号。一年之中,顾彻只有清明节那天才会回到老家,跟着父亲扫墓祭祖。
除了父亲之外,与平林有关又仍同他频繁接触的人,只余他的两个发小:阿季和江湛。
与阿季相识是他不到一岁时候的事了,起因是当时的他夜夜哭闹,阿季爷爷带了小阿季三天两头往他家里跑。老人家好心肠,常来手把手教他父亲怎么把孩子照顾好。
说到顾彻的父亲为什么是个养娃苦手,这又要牵扯到另一件事。村里流传着这样的话,顾彻的母亲生下他不久后同父亲离了婚,撇下了尚在襁褓中的他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顾彻是从别人口中了解到自己家里这段历史的,而且好些个人的演绎有细微的不同之处。儿时的顾彻十分苦恼,并且完全不相信自己的母亲“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后来他父亲告诉他,“好聚好散而已。你记住,你妈妈要嫁给谁是她的自由。你妈妈之后的人生要以什么方式度过,也是她自己的事。”
总之,顾彻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只看过她的照片,知道她是个极美丽的女人。
话说回到顾彻不到一岁时,他父亲又没有三头六臂,一下又当爹又当娘自然精细不到哪里去。后面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他父亲也是日渐领会到了带孩子的奥义。
直到顾彻读上小学一年级,他父亲才重新开始工作。他暂时住到了同村亲戚家,因为他父亲每星期只回来两天。
顾彻小时候白白净净的,又乖巧腼腆,是个很招大人喜欢的小朋友。但是他太内向,对某些事情的对错又分得太清,所以不怎么受同龄人的欢迎。
好在他有阿季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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