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的幸福（2 / 2）

伊凡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无数的尸体和鲜血，平铺在雪地上，但当他醒来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从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搬了出来，又重新住回到了修的房间里，他望着洁白的像是梦里雪地一样的天花板，坐了起来。

他记得他应该是因为突然的缺氧而失去了意识，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自己还活着。

“我就想着你是不是该醒了，真没让我白跑这一趟。”

这个熟悉的声音，就算不用回头，伊凡都知道是佐伊，正准备回答些什么，却忽然被一个扑过来的黑影抱住，一双明显属于女性的手开始像是揉面团一样揉拧他的脸蛋：“你醒啦！伊凡！哇，你昨天真是帅呆了！”

“爱丽丝……放手……”伊凡含含糊糊的抗议道。

爱丽丝丝毫没有听伊凡抗议的想法，而是接着自说自话，她把声音微微压低，似乎要模仿什么人的声音一样：“‘区区这种死人的肉块，可是连挡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的！’哈哈哈哈，我真想给你看看那个死灵法师的脸，不过真遗憾，他的尸体已经被我溶掉了，你现在去看的话只有一盆血水了。”

“啊？”伊凡一脸茫然的盯着爱丽丝，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没有印象吗？”佐伊依旧是最先注意到伊凡情绪的，于是问道。

伊凡茫然的摇了摇头，但似乎有觉得自己貌似看过这样的场景，于是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果然，”佐伊叹了口气：“昨天杀掉那个死灵法师的，是醒过来的修吗？”

听到这个名字的伊凡睁大了眼睛：“修？”

“你还真是毫无自觉啊，明明是你的另一个人格，”佐伊随意的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不过，在这之前你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修确确实实已经死了，灵魂离开了肉体回到了初原之海，这就是所谓的死亡，你现在身体里的那个‘修’，是因为在融合的时候，你继承了修的全部人格和记忆，如果将你自己的记忆人格和修的人格记忆混合起来，会导致你混乱甚至陷入疯狂，所以你的大脑把修的那部分人格记忆剥离开来，形成了另一个你，这个你的名字叫做‘修’，但本质上来说，你身体里那个‘修’依旧是你自己，明白的话就不要对他抱有太多的依恋，到时候受苦的是你自己。”

“佐伊你太严肃了，”爱丽丝像是要保护伊凡一样把他抱在怀里，说：“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决定一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条件是什么呢？是灵魂吗？并不是吧？灵魂说白了只是一种动力源，就算我和佐伊你的灵魂互换，难道我就会变成佐伊吗？并不会，我没有佐伊的记忆，也没有在此记忆上所建构的人格，同理，佐伊也不可能变成我，因此，决定一个人是不是自己，而是所有的经历和在此经历上所建立的人格吧？照此说来，伊凡身体里的‘修’，并不是他自己，而就是‘修’。”

“如果你这样坚持的话，那么‘忒修斯之船’的问题又怎样呢？”佐伊叠起双腿，说：“如果忒修斯之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么这艘船还是所谓的‘忒修斯之船’吗？同理，原本定义中的修的构成要素——身体和灵魂——都被替换了，仅仅只留下了名为修的记忆和人格，即使如此你还是坚持修还是原来的修吗？”

“哈，贵族小姐，难道我还要对你讲解一下‘全同性原理’吗？无论是魔力还是原子，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相同的，交换两个全同粒子根本就不会对物品产生任何影响……”

……

伊凡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佐伊和爱丽丝的对话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听不懂了，原本这种研究性魔法（即通过了解魔法原理来对魔法进行使用的魔法，主要特点是在释放魔法时需要配合魔法术式、咒语、手势等）就是矮精灵特有的，现在被人类——主要是尼米兹人——继承后更是发展到了庞杂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与此相反，树精灵对于魔法的操控更偏向于天赋和本能，他们像是指挥自己的手臂一样使用强大的自然元素魔法，而对于魔法原理并不精通。

所以，对于‘自己体内的修不是修而是伊凡自己’的这种论调，伊凡于其说是拒绝理解，不如说树精灵并没有相应的概念，现在的伊凡还在单纯的为了昨天的自己被修救了这一点而感到高兴。

——事实上，他高兴的简直要开出花来了。

——还有人愿意保护他，还有人愿意让他活下去。

——这个人，还是他最喜欢的修。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不，没有了。

这就是伊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