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之初（中）（2 / 2）

“所以，刚刚才故意到那边去……和我保持距离。”

“因为狐之助的鼻子非常厉害呢……不过，也是人算不如天算吧，没想到竟然是风把我拆穿了。”审神者无奈的笑了笑，抱起了狐之助，狐之助有些不太开心，“大人，这种事并不好笑，如果我没发现的话，大人是准备硬撑过去，什么都不说吗？”

“我很抱歉……但是，这种事的话……”审神者看着今剑似乎正兴奋的和加州清光还有鲶尾藤四郎说着什么趣事的场景，“胜利能给人带来喜悦，不是吗？”

没理由让这样美好的情绪，被这些不必要的事情破坏。

狐之助瞬间就明白了审神者的心思，不过，却高兴不起来。大概是因为心情原因，所以小狐狸再次开口时，有些瓮声瓮气，“那……大人，能让我帮您看看吗？”

“好啊，那就……拜托狐之助帮忙了。”

它本以为还要多做点儿思想工作，却听到审神者一口答应了，那声音又轻又细，像是初春破冰而出的一股清泉，瞬间便冲刷掉了冬日里心上积攒的所有灰尘。

“……那，那先回房间吧……”

房间中，狐之助仔细查看了审神者的伤势。

这种伤势，如果是对刀剑来说，那确实不算重，因为，有审神者的帮助的话，想要修复简直轻而易举，但是……，审神者本身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啊。

即便是上了伤药，伤口也会痛很久吧？

对比狐之助的负面情绪，雪之丞其实也有些无奈，这种程度的伤，如果是他还在岛津家的时候，本来可以有专人治疗的，这样岛津家专门修习治疗术的人从来不少，但是，不在岛津家，雪之丞本身……是并没有学习过那些用以治疗的术法的，他修习的东西，基本都是以消灭妖魔为目的的。

事实上，岛津家这代的三个传人之中，除却了岛津雪之丞这个唯一的男丁，他的两个表妹，岛津朔邪和岛津须世璃也都不会治疗术法……

大概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吧，大家的技能点，都非常整齐划一的点在了破坏这方面上。

唉……

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治疗术法什么的，还是需要稍微学习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包扎完伤口以后，雪之丞就睡下了。不过，这次有狐之助把审神者“处理公务，有些疲劳所以早睡了”的消息，代为传达给付丧神，不至于弄出上次那样的乌龙。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受过什么伤，这次只不过受了点儿伤，就让雪之丞睡得不□□稳，他翻来覆去的，也摆脱不了梦境纷扰，挣扎醒来了几次，却又很快陷入梦境，甚至，还梦到了成为审神者之前的事。

他的母亲名为岛津美慧，只这么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字，但她曾经是岛津家最受宠的幺女。

或许是因为从小集万千宠爱而长大，她像许多套路言情文里的千金，单纯，善良，但是又天真而愚蠢。

他和来日本游玩写生的华人画家相恋，明明才刚认识没有几天而已，就决定奔赴对方的国家和他结婚。

母亲岛津美惠本该是最有可能继承岛津家的候选人，却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了继承权。

父亲确实是有个温柔而又有才的画家，大概是许多女人心中“风度翩翩，英俊多金”的理想型伴侣人选，但当没有了娘家（岛津家）支持和来自父辈的宠爱，母亲为之而放弃家族的理想爱情，日渐被现实揭开了狰狞的真面目。

因为是日本人而不受公婆的待见，因为不会汉语便匆匆离开了日本，根本就语言不通，没有娘家人在背后撑腰而被轻视，明明断绝了关系却又因为岛津家对血脉的严苛要求孩子不能随夫姓，连同孩子也遭到轻视。

雪之丞渐渐梦到，幼年的自己被奶奶罚跪在石子路，他看不清周围，心中却铭刻着记忆中周遭看戏围观的人嘲笑的眼神、奶奶阴沉的面容，以及爷爷那漠不关心的神情。

生活中的世俗和磨难让母亲褪去天真，却同时也褪去了善良，和爱，不光是对丈夫的，连同对雪之丞，三岁时的雪之丞可以获得父母的拥抱，五岁时的雪之丞却只能面对在爷爷奶奶威慑下，父亲懦弱、愧疚而又逃避的眼神，只有有母亲的关心，而到八岁时，母亲岛津美惠终于无法忍受这样的家庭和生活环境，她神经紧张甚至开始有狂躁倾向，最亲近但也是最弱小的雪之丞成了母亲倾泻对周遭事物不满的出口。

是，是的，……家暴。

八岁到十岁之间的雪之丞不敢去学校，身上时常都是被母亲打出的淤伤，但是，他从来没有试图去反抗过，不是因为懦弱，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源于血缘骨血之中那卑微又该死的情感——

亲情。

他爱她愚蠢的母亲，以及懦弱的父亲，怀念着幼年时镜花水月般的和谐，爷爷奶奶海市蜃楼般的慈爱。

他总记得，母亲抱着年幼的自己坐在书桌前，在他读出那些不同的语言之后温柔而又欣喜的“夸赞”和美丽的笑颜。

他知道的，母亲因为不会汉语受了多少苦楚，后面学习汉语时又花了多少功夫，大概是因为父亲是华人吧，爷爷奶奶和周围的人也都说汉语，雪之丞从小耳濡目染，似乎并不需要特别去学，但在母亲的严格要求下，年幼的他就开始学习各地的方言，以及各国语言。

他不怪母亲的严苛，他是明白的……

那时的她不希望自己受过的苦让孩子再经历，至少在那个时候是那样的。

只是后来……

你知道飞蛾扑火吗？

又或者是比那更糟，年幼聪慧却隐忍的雪之丞终于换来母亲少有的温和，岛津美惠以三两天的“虚情假意”骗取自己儿子乖巧的不再跟随，是，作为母亲她怎么会不清楚呢？自己的儿子多爱她，又多么的乖巧，她要做的仅仅只是那句“出去玩吧，妈妈给你做饭”就能利用儿子对母爱的渴望支走他，然后拿走了家里的银行卡和现金，去寻取她自己想要的自由和生活，从此，高飞远走。

如同根系腐烂的树木枝叶依旧渐渐黄，却仍旧保留着还“活着”的假象，雨水以为能滋润它，从天上降落，落进根系的灰尘里，堕入脏乱的泥，满身狼藉之后，在真实之中泯灭。

面对着奶奶的暴力，他什么也不知道，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除却差点儿死在亲人手里，他并没有被自己的亲人送进监狱，雪之丞很清楚，自己能被他们送回到岛津家，完全是因为岛津雪之丞还未成年。

雪之丞回到了日本，来接他的人，是岛津家族的家主，也是他那位母亲岛津美惠的父亲，是他的……姥爷。

只是后来的雪之丞更喜欢叫他爷爷。

雪之丞想抬起头看看那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老人，略有些刺目金色阳光晃花了视线，闭合的眼前是耀目的红，雪之丞睁开干涩的双眼，通过打开的窗能看到外面太阳才刚刚升起，又是个充满朝气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