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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怦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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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循环播放着无聊的新春节目,桑娆和萧倦各自瘫坐在沙发两边,南安正好坐到中间空出来的位置,从果盘里挑了个红彤彤的苹果削皮。

“你什么时候来的?”桑娆抢过萧倦手里的遥控器换了个台,随口问了一句。

“别提了。”萧倦满脸郁卒,胡乱扒拉着茶几上的零食,“我那个小表妹,一进门就满屋子乱窜,穿着鞋就跳到我床上!还敢偷看我手机!说她两句就哭,还冤枉我打她,真是气死我了!”

南安飞快削好苹果,切了一半塞进桑娆嘴里,另一半递给萧倦,幸灾乐祸地嗤笑一声:“同样是表妹,一对比就知道我有多可爱了吧?”

萧倦翻了个白眼,咔嚓咔嚓咬着苹果,嘴里还哼哼唧唧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小时候睡我床上还尿床呢。”

“还有这种事?”桑娆立刻来了兴趣,两眼放光地看着萧倦。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行不行?”南安狠狠剜了桑娆一眼,一把抢过萧倦手里的苹果,泄愤似的啃了一大口。

“诶!你快给我说说,她小时候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越丢脸越好!”桑娆对南安的警告的眼神视若无睹,拽着萧倦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继续兴致勃勃地八卦。

南安一口苹果卡在喉咙里,噎得差点背过气,头也不回地冲上楼,把两个活宝不怀好意的笑声关在门外。

屋子里暖烘烘的,阮北宁脱了毛衣,只穿着一件衬衫在洗米,萧倦和桑娆嘻嘻哈哈打闹的声音时不时传进厨房,他盯着水龙头哗哗流淌出来的一小股水柱,眼底蓄满了温软的笑意,整个下午都压在心头的愤懑终于消散如云烟。

窗外爆竹声声,红色的碎屑间扬起淡淡的硝烟,带着人们的笑语,顺着屋顶一路飘出去,飘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把快乐带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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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午后,城西的小巷里也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阳光如同绝症病人苍白的手,带着一点微弱的温度,静静地洒在结着冰的青石板上,薄薄的冰层渐渐融化成一滩混浊的水,混合着解冻的泥沙,缓缓流向尽头低矮的小院。

苏韵穿着去年的旧棉衣蹲在院子中央刷碗,脸上泛着一层憔悴的青灰色。

双手长时间浸在冰冷的井水里,早就冻得失去知觉,破损的碗边割在手指上,留下一道细碎的伤口,她也浑然不觉,继续机械地压着老旧的水井把手。

五岁的苏铭闻见空气里爆竹燃烧的刺鼻气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苏韵回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弟弟,用抹布擦擦手,起身过去抱他:“铭铭,姐姐很快就洗完了,你先回房间烤火好不好?”

“姐姐,我想放炮仗。”苏铭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光。

苏韵摸了摸只装着两天菜钱的口袋,脸色一黯,只能耐着性子哄他:“姐姐没有那么多钱了,等妈妈回来再给你买好不好?”

苏铭吸吸鼻子,仰起冻红的小脸看着姐姐:“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人多,妈妈要载客人跑长途,过两天才能回来,铭铭乖,跟姐姐一起等妈妈好不好?”苏韵伸手给弟弟擤了鼻涕,大步走到水井边洗手。

苏铭在身后很乖地“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井边溅满了冰冷的污水,薄薄的鞋子踩在上面,寒气瞬间从脚底蹿进四肢,苏韵重新蹲下来,用力拽动冰冷的把手冲洗剩下的碗碟。

刺骨的井水浇在手上,刺得头皮发麻,她咬着嘴唇,死死忍住喉头的呜咽,甩甩麻木的手,面色平静地端着碗筷回到屋里。

苏铭坐在火炉边抄写生字,见她进来,马上放下铅笔去拉她的手:“姐姐姐姐,快来烤火。”

苏韵放下碗筷,手指还保持着原来僵硬的姿势,她生怕冰到苏铭,连忙抽回手,口中催促着:“你快回去写作业,姐姐还有别的事要做。”

苏铭小声应了,乖乖回到火炉边继续写字,苏韵望着弟弟稚嫩的小脸,缓缓松了一口气,素来冷淡的面容如同解冻的冰面,慢慢裂开一丝缝隙,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摞书,一管小小的冻疮膏就躺在书上,苏韵又擦了一遍手,拿起药膏慢慢挤出一小截,仔细涂抹在手指上。

她骨架小,即使生了冻疮,手指看上去也依然纤细,只有那种隐隐的痛痒,日复一日被冷水浸泡着,深深嵌进了骨头里。

带着淡淡香气的膏体融进皮肤里,手指很快就开始微微发热,缓解了附骨之蛆般的痛痒,苏韵捏着小小的药膏,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的阳光,突然间想起了萧倦的脸。

过年之前她一直在商场做兼职,萧倦经常过去陪她,有时候白天不能来,晚上也一定会准时在商场下面等着送她回家。

她在商场要搬东西,回家了还有一大堆家务要做,手上很快就生了冻疮,别人看不出来,每天牵着她的萧倦立刻就感觉到了。

那天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拿出一袋子冻疮药膏,生怕她不肯要,忐忑而急切地看着她,语气甚至带了一丝恳求:“你拿着吧,你不收下我过年都吃不下饭了。”

苏韵倔强地抿着嘴,一动也不动,萧倦急了,把药膏一股脑塞到她手里,拔腿就跑。

“你站住!”苏韵跺跺脚,追在后面哭笑不得地大声喊他,远处的奔跑的身影立刻乖乖停了下来。

萧倦的面容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声音却很清晰地传进她耳朵里——“苏韵!以后我们结婚了,我肯定不让你做家务,碗我来洗,地也让我来拖,什么都让我来做!”

苏韵怀里抱着一袋乱七八糟的药膏,表情有些怔愣,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她其实想问他,那我做什么呢?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问题很笨。

如果对方是萧倦的话,答案不是昭然若揭的吗?

如果最后跟她走进婚姻的人真的是萧倦,他一定,一定会把最好的都给她,哪怕自己受委屈,也会免她忧,免她惧,免她苦,不让她有半分操劳。

贸贸然喊出结婚这种话,萧倦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停在原地朝苏韵招手:“快来啊,我送你回家。”

那阵子天气太冷,他怕苏韵吹了冷风会着凉,特意没有骑单车来接,每天都陪着她用脚步丈量这段回家的路。

苏韵心里酸酸胀胀的,咬了咬嘴唇,抱着袋子慢慢走过去。

眉眼清俊的少年站在路灯下含笑望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明朗的欢快,那是后来的很多年里,她梦中最常见的场景。

彼时的她并不清楚未来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难堪的分崩离析,她只知道,前方那个笑容明亮的少年,是人生中最美好最温暖的意外,是上帝给她的恩赐与福祉。

她要笑纳。

于是,十六岁的苏韵深吸一口气,终于放下心头最后的那一点犹疑,眉眼带笑,步履轻盈,迎着寒风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少年。

如同走进一场经年不散的美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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