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再遇(2 / 2)
“退下吧!”
青烟和青萝极少见到念梓这般冷漠严厉,浑身的水系灵力无意识的施压于他两,逼得她二人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听得念梓吩咐,心性灵力皆不如青烟的青萝早就丢下姐妹,逃之夭夭。
念梓也不计较青萝的失礼,只是揉着眉心仔细考虑着眼前的困局要如何得解。秦川界碑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父亲又是那般嫉恶如仇的性子,若是知道其中曲折,必然不会再让自己接手,可……若是换了旁人……制不制的住那乖张喜怒无常的秦川君不说,光是封印的问题,就够人喝一壶的!
水族少神,念梓,仙龄堪堪四千三百余岁,之所以能闻名六界,全是因为三百年前幽冥之怒于忘川前和魔界卞城王立下的两族盟约。
世人都道她小小年纪,智计无双,却从不知百年前的唐突行事,其中究竟有多凶险。
父亲已经这般说了,以他的行事风格,想必明日就会上报天帝派人去秦川,在这之前她必须要赶在那个人之前处理一些事情。
“少神……您历劫丢了一叶真身的事情,水神仙上已经知道了,青烟知道您今夜无论如何都会去……可您现在的状况,控水御灵能力不比往昔,实在过于凶险!”
念梓一向自问自身术法修为极好,唯一的短板就是灵力较他人而言非常稀薄,加之真身是片七叶冰晶,可伤人无形,又易脆易毁。是以从她幼年修行起便日日都会分出灵力化为雾气护住真身,雾气蒙蒙教人根本不辩其身,时间一长就成了无法割舍的习惯。
就连当日元神归位之时,她的身体都下意识的用灵力虚化自己真容,以至于到现在为止,连临秀这个日日同念梓朝夕相对的母亲都未发现原本的七叶竟不知何时少了一叶。
念梓挑眉看了一眼立在一旁未曾离开的青烟,却不恼怒只冷笑一声“我一贯不喜欢有人插手私事,青烟……不要再让我重复方才的话!”
“少神……冰晶真身丢失非同小可,青烟只是担心……”
“退下……”
见念梓动了真火,青烟这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院子。
掌间雾气萦绕,水泽灵气渐渐凝成一团带着寒意的薄雾,她抿了抿唇散去寒雾,掌中赫然是一片布满了裂纹且缺了一叶的冰晶。
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真身,念梓却浑然不在意。本就灵力稀薄,修为更是因为历劫时动了凡心停滞不前,想来这辈子穷其一生都修不成大罗金仙了,又何必执着那可有可无的一部分真身。
本也没想隐瞒多久,但自己修为停滞就连升个仙阶也是勉勉强强,鸟族中有些多事之人捕风捉影,闻此消息早已按耐不住,她本就在想找个机会告知父亲让他早做打算,或扶持锦觅借花界势力管一方湖泽分担压力,或先一手禀告天帝天后,将洛湘府的困境变成众人面前的窘境,让鸟族不能暗地里构陷,而若是天帝能够看在父亲得到面子的上,多给水族行些方便也最好。
既然被青烟撞破告知了父亲,也省去了不少麻烦,现如今以父亲对锦觅的宠爱,以及她那没心没肺的可爱样子,实在不适合做那统管水域的繁琐事务,况且念梓也不忍心,将这样天真烂漫的锦觅拖入权权相争的深渊。
思及那片真身的去处,她也希望最好永远都不要为世人知晓才是。就这样默默的在漫长岁月里,渐渐被遗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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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梓漏夜下界前往秦川时,自认为自己隐匿行踪做的很好。却殊不知,洛霖早就觉得她今日神情有异,又想起那三百年前由念梓唯一一次逾越礼制擅自任命却又从未显露过真容,神秘莫测的秦川君,他还是放不下心。入夜已久,仍然没有丝毫睡意。洛霖枯坐了半夜,果不其然夜深人静时,一道人影从念梓居住的院中向下界略去,终是叹了口气起身准备连夜去九霄云殿。
忘川尽头,翠绿色的河流从魔界延生至一块近百米高的石柱前,镇在幽幽荧光中的石柱像是一条隔开两界的屏障,一边是累累冤魂,死气深重鸿毛不浮的忘川,而另一边却是水源清澈,灵犀纯澈的秦川。一身白衣的润玉伫立在界碑前,盯着眼前的石柱陷入沉思。虽然去过魔界也渡过忘川,但这界碑处一左一右,一清一浊,一生一死的盛况倒是头一次见。
他是连夜接了太微的密旨,赶来这六界中最神秘的秦川处一探,只要天一亮,拿着父帝正经平乱旨意的旭凤就会领着手下天兵前来。秦川毗邻忘川,千万年夹在两界中虽无人问津却不知又多少双眼睛曾盯着这条名不见经传的河川。太微此次,明面上准备第二日派旭凤前来探查,是不愿意将自己和鸟族的关系弄僵,但却又不甘心拱手将这么重要的地方给鸟族处理,故想到了自己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现如今因为和水神长女的婚事自动化为水族和天界之间联系的夜神。
太微一向忌惮天界中会有一族势力做大,现今洛湘府少神自己管辖的要地出了事,她又想自己一声不吭的孤身解决了,这般像是迫不及待掩盖什么的行径……实在可疑,他应下了洛霖的要求当着他的面连夜给旭凤下了旨,却又暗地里招人唤来了润玉命他连夜下界。
百年前就已不察让水族和魔界有个瓜葛,现如今若是再来一次……这天界,鸟族,水族,三族鼎立的局面就会失衡,水族中任何一人都不能插手,思来想去也只能由润玉出面。
润玉自小聪慧,根本不用过多询问解释,他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太微又斌退左右,言语中又透露希望他能够赶在旭凤前弄清楚秦川事变的源头,润玉面上乖乖应下了,心底却是一片凉薄,六界众生皆为子,他和旭凤充其量也不过是两枚用的比较顺手,却又不得不怜惜的棋子罢了,就算有父子之情,那又怎么比得上那滔天的权势呢?可笑旭凤这个弟弟还觉得他的父帝多么和蔼,母神多么慈爱,被荼姚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雏鸟,天真到令人发笑。
他看着夜色下,泛着点点磷光的秦川,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说旭凤天真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自那日从鼠仙口中听到簌离的名讳,他就时不时的会感到心慌,明明这个名字在记忆中没有丝毫印象,却让他觉得异常熟悉,伴随着那种熟悉感带来的是胸口逆鳞伤疤处的钝痛。这个时候,润玉就会为自己感到悲哀,那个名字可能和自己丢掉的儿时记忆有关,他记不得生母,记不得自己的生辰,记不得他的逆鳞之伤又是如何来的,关于童年留下的只有每每想起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每当想要探究过往,那种从心底浮现的恐惧,都会将他的决心顷刻瓦解。
收回了天马行空的思绪,润玉还是决定将心思留到正事上,仔细看了看两岸的环境,却并没有发现念梓的身影,他皱着眉头思考自己是否要就这样贸贸然潜入秦川,一声宛若婴儿啼哭的兽鸣却突然破开了静谧的河面,漆黑一片的河底突然飞出一头背生双翼形状像牛,红身,人脸,马足的巨兽,四周狂风卷起碎石砸入河里,河水瞬时暴涨,那巨兽扑扇这翅膀竟是向着界碑处飞去。立在岸边的润玉提气一跃在半空中和那巨兽赤色的瞳仁对上,遍读省经阁得渊博学识,在刹那间就认出了这不明巨兽的身份,竟然是上古妖兽猰貐。
猰貐,古书云其状如牛,而赤身、人面、马足,名曰窫窳,其音如婴儿,是食人.敦水出焉,东流注于雁门之水,其中多魳魳之鱼.食之杀人。自从千万年前古神离世,上清天各位尊者将混沌天地辟成五界,以穷奇为首的十大妖兽要么被流放妖界,要么就被除去或是向穷奇那样被封印,这猰貐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妖力强大的凶兽,但万余年前就因为私逃出妖界,吸食人类,已经被父帝的兄长廉晁上神法灭于忘川前,如今为何又会在秦川河底出现?
人鱼泪随主人心愿在润玉掌间化为蓝色的玄冰剑,架在身前。现如今界碑封印被魔气侵蚀弱的只剩下看看三成,那猰貐若是此时发难,于这秦川水族必是浩劫。那猰貐赤色的兽瞳微微眯起打量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小子,满不在意的嗤笑一声,口中赤色的妖气涌动……润玉亦是聚起浑身灵力,水蓝的光华在身上浮现,在昏暗平静的河面上映下倒影。
“猰貐,不必过多纠缠!修复封印要紧。”
这自猰貐背上传来的清冷女声,突兀的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局面。猰貐口中的妖力依言散去,润玉也是呆愣在半空中,看着那巨兽甩了甩尾巴,继续向界碑飞去,那布满了赤红色鳞片的背上驼着一位身穿水色衣裙的女仙,赫然正是润玉此行的另一个目标,洛湘少神——念梓。
念梓鬓发散乱只冷冷的瞥了一眼润玉,随即便回过头连一句话都吝啬给他,润玉虽然心中无数疑问,但却也知道事关水族这位以水族利益为先的少神必然不会戕害同族,只得压下心中对猰貐和念梓之间的猜想立在一旁静观其变。
伴随着猰貐一声低吼,界碑上不断侵蚀封印灵息的魔气尽数褪去,念梓化出短剑尺素,全身灵力汇聚于剑内,脚下原本平静的秦川突然河水湍急,水泽灵息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脱离水面,尽数没入她体内。她一声娇喝,猰貐载着她冲向石柱顶端,一声轻响泛着幽幽蓝光的尺素竟然被她用力插进了石柱内,尺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同石柱融为一体,五色的光华自界碑中倾泻而出一时之间照亮了半边天,秦川再次归于平静,界碑封印宣告修复完毕,而念梓的脸色也白了几分,竟是脱力一般从猰貐背上栽了下去。
润玉刚从修复封印的壮丽之景中回过神,眼睁睁那抹瘦小的倩影跌下,身体却先行动了起来,抢在猰貐之前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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