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得自卑（2 / 2）

“没错，”导演肯定道:“剧里的唐琉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一定是强大且自信的，外形很帅气，精神状态也很好对不对？副导如果这么夸了你，你是不是就回往些方面表现呢？比如说，你喜欢的人夸你今天穿的蓝色衣服好看，你为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是不是会在他面前多穿蓝色衣服呢？道理是相通的。”

“导演又在给你讲道理了，”经纪人电话结束后就立刻赶过来，正听到导演在说教。

“没有，”小流量忙道:“导演在教我。”

“你就护着导演吧，偏心眼的小朋友。”经纪人见柳棠状态不像自己想的那么低落，这才稍稍放心，开玩笑活跃着气氛。

经纪人过来了，导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随时准备这撂挑子不干，疏导人这工作，他真的是压力大，来剧组之后就跟心理医生似的，劝完这个劝那个，半点不停，那边刚安抚好一个小编剧，这边又来了个小流量，都是大爷，惹不起，只能哄着。

“可是导演又不喜欢我，导演叫我去找副导。”

导演百口莫辩，解释不清，只能认下:“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最喜欢你了，哎，管他什么副导，求你别找他，跟着我，带你过。”

经纪人却看着小流量，道:“吃醋的小朋友真可爱。”

导演终于退下阵去，道:“你们聊，那边还等着我去主持大局，收拾好情绪就过来，后面的戏份不能拖。”

导演转过身后，面上才多了叹息之色，虽然他跟小棠说过很多遍，小棠也不一定会听，但他说的确是肺腑之言，副导当真是更会带新人。

傅晏好歹也拍了这么多年的剧，见识过形形色色的演员，对各种可塑的苗子更具敏锐感，难道他会不知道打碎法么？副导当然知道，可副导更知道，小流量个性要强，内心敏感，打碎了自我保护的冷漠壳子反更危险，那样干净又好看的孩子，要夸着哄着才会放更明亮的光，倒是导演心急了，走错了路。

导演走后，经纪人才问小流量:“怎么了？你可不是会在这种场合闹脾气的人？”

如果最开始来的人就是经纪人，小流量或许就趁着那股气，将不想拍戏的事给敲定落实下来，可经过导演这么一打岔，什么情绪都散了，只在嗓子里嘟囔说:“不太想……拍戏。”

“哎，我还以为什么事儿了，”经纪人松了口气的模样，道:“不是一早就跟你说过么，随便找部剧给你后面的单曲造势，不是真的叫你转型到拍戏上面，能拍好当然是好的，拍不好也没关系，公司那边会帮你洗的，你又钻到什么别扭的牛角尖里面了？”

小流量别扭的转过脑袋，便看见虚无的夜色，星光点点隐于黑云之上，月色亦遥远的朦胧不清，夜晚并不总是这般暗的模样，可今夜的风景，却黑的格外温柔，柔软的人似欲落泪。

“不知怎的，”他声音低低的，却沉稳如夜风般寒凉，道:“突然就感同了‘自卑’，以往，只是念叨，从未理解，今夜却将这情绪身受彻底。”

“啊？”经纪人愣了一下。

她确提前预料过可能存在的错漏，也相应的写了应对方案，可那些B计划、C计划里面，却从未有这么一条，艺人受挫了怎么办？

或金姐潜意识里觉得，这本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工作而已，走个过场，开启后续事宜，可她没预料到导演这么严苛，连带小棠都认真了。

演戏这种事，有很多人不懂，也可以演完全程，有很多人从头到尾没入戏，剧播后也能被夸神仙演技，这些都是她们后面的人能操作乃至操纵的，可是人心呢？

人心也能如此轻易被扭转么？

或者说，她的计划里根本没考虑柳棠能否适应演戏节奏这一环。

她觉得，小棠懂事能吃苦，她觉得这孩子足够强大以及自信，换到陌生的领域也能迅速适应。

可她没想过那点火焰，在陌生的圈子里终究还是没蔓延开，在不断的打击中消磨殆尽。

对于演员来说，体验到自卑是好事，这就是生活，只有经历了这种情绪，才能在戏里演出这种情绪，可柳棠……本该是舞台上的王者，站在高处冷漠注视众人，他不应当识得自卑，他不应当垂下眼睫，更不应当默默在黑夜里静坐失落。

“先熬过这周，”经纪人道:“我会跟公司那边商量，喊粉丝们把你捞出去。”

柳棠没说话，静默的站在黑里里，由风拂过发，星光散落在眼眸，碎落成星星点点寂灭的光，终于被黑暗吞噬，无声的默认，是在应:好。

“你要不先回去休息？”经纪人尚忧心小流量现下的状态，道:“导演那边我去替你请假。”

“不了，”柳棠垂着的眼睫轻□□动，眼里掀起些许的波光粼粼:“我去背台词。”

“那你在这边再静一静？”经纪人道:“就那么两句台词，你都看一天了，早该背会了。”

小流量垂着头，说“柳棠是会背了，可唐琉不能那样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