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 / 2)
血液,烧焦的皮肉,玻璃球般的眼睛,反射温润光泽的枪管,沾染脑浆的亭亭玉立的椅子腿,它们在逐渐变淡,像一层层薄纱落到眼前。
杀戮的场景在尸体落地的一刻定格,并如泡了水的水彩画似的色彩模糊。
他们再次站在青翠的山谷中,微风吹拂面颊。斯蒂芬靠在朱利安肩上,身体微微颤抖。
朱利安的目光仿佛受到牵引一般停留在伯努斯身上。他穿着的朴素的白色长袍是美极了的,他那裸露的手臂曲线是美极了的,那缠绕着白色发丝的脖颈是美极了的,那蓬松柔顺的长发是美极了的,那举手投足间优雅的动作是美极了的,然而,他的美中却包含着一种可怕的东西。
“这就是我的死亡。”伯努斯开口说,“你们看见了吗?有的人在狞笑,有的人诧异地扬起眉毛,有的人害怕得浑身发抖;紧接着就有人顶住我的脑袋——火光一闪,爆炸的能量推动了铅弹,把生命的液体从身体里解放出来。你们看见了吗?那些在全部历史里被教导着杀人是罪大恶极的坏事的人类,手里却掌握着杀人的权利,他们不仅可以杀人,还会因此而受到奖励、得到荣誉。你们看见了吗?”
“……伯努斯,”朱利安轻轻握住他的肩膀,“我们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这就是你对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复仇的原因吗?”
“部分原因。你们是否还记得,托法娜姐妹曾经告诉你们,科利文偷听到的事证明阿尔伯特是德国抵抗组织的间谍。”
“对。不过在看到阿尔伯特·G本人跪地求饶之后我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吗?”伯努斯冷笑一声,“那才是真实的。实际上,只有我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有一份证明他身份的文件,但那文件是一年前的,当时他的确在为德国抵抗组织工作,不过同时他也在为纳粹工作。阿尔伯特·G是个双面间谍,在他来到镇上的头一年,他主要为抵抗组织工作,而后一年他主要为纳粹工作,因为他们给的价钱更高。文件欺骗了很多人,那些可怜的杀人者们恐怕致死都在心中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可这又怎么样?这难道不是他们应得的吗?”
“阿尔伯特·G的确不值得惋惜,但那些凶手们不应该杀死他,更不应该连累你。”
伯努斯瞥了瞥嘴唇。“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观点。但遗憾的是凶手们在乎的不是阿尔伯特或者我的性命,而仅仅是我所拥有的财产,所谓间谍只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
斯蒂芬突然说:“但你因为自己的死亡而向他们的后代进行报复难道不是一个更加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们的生命——塞奥罗斯、科利文和布瓦伊的生命就不比你的更珍贵?”
伯努斯猛地转过身冲到斯蒂芬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
“说得很好,可恶的小东西。你知道什么?!首先,科利文的死跟我没有关系,责怪他那嗜酒如命的习惯吧。至于塞奥罗斯和布瓦伊,你们也许已经知道这两个人在波黑战争中的罪恶交易了,而我更清楚,他们不仅在贩卖儿童,他们还杀过生意上的仇人、掠夺过那些逃亡者的财产——以战争的名义。如此一来,你们是否还觉得我仅仅依靠幻觉让他们疯狂而死与他们带给别人的痛苦相比太过仁慈了呢?”
“我明白了。”朱利安说,“你杀死了七人凶手,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而对于他们的后代,你并不是出于纯粹的报复,你会像神话里说的那样把他们的良心放到天平上称一称,根据称量的结果给予相应的惩罚。很可惜的是,他们其中很多人都没有通过这项考验。”
“很接近了。”
“托法娜姐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重病。我以为她们已经告诉你们了。这件事我没有插手。”
“科利文老爹的父亲呢?”
“和他一样,长期酒精中毒的结果。我只是稍微推动了一下。”
“伊沙克·塞奥罗斯?”
“医学诊断是血管瘤,实际情况是我对他施加的压力。埃林·姆拉德诺夫和他的两个儿子在雪山上因为无法忍受我制造的幻境而疯狂大叫引起了雪崩。罗伯尔·布瓦伊死在了外地,游泳池里溺水身亡,一个人再惊恐,在水下呼救也是不对的。至于奥尔嘉·安东诺娃,我并没有杀死她。”
朱利安猛然想到了赫伯特·沃恩施泰因让他们去找康斯坦斯·玛尔梅的急迫表情。他大叫着:“康斯坦斯·玛尔梅!她就是奥尔嘉·安东诺娃!”
伯努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谁说的。她们并不是一个人。康斯坦斯·玛尔梅是奥尔嘉·安东诺娃的女儿。”
“什么!”朱利安和斯蒂芬同时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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