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姜棠偏着头,问话时, 眼睛眨了眨, 灵动可爱。陆斯洺心头一片温软,却突然怂了, “朕问, 贵太妃喜欢这烟花吗?”
“喜欢。”姜棠眼睛弯弯,她从未想过, 进宫还会过这样的除夕,似是比在家还要热闹欢喜。
陆斯洺见她只穿了一件银红色的袄裙, 不禁皱了皱眉, “外面天冷,贵太妃快回屋去吧。”
姜棠“嗯”了一声, 把临安也带回屋了。“你胆子倒是大, 爆竹也敢放。”
“这有什么不敢的,皇叔说,开了春还要带我去围场打猎呢。”临安一双眼睛亮晶晶道。
姜棠捏了捏她的小耳朵,“看把你厉害的。来, 坐这儿, 刚吃饱了没有?”
“饱了,”临安说完突然看到桌上还有几只油焖大虾, 不由舔了舔小嘴巴, “但是我还想吃大虾。”
容妃忙笑道:“来来来, 这几只都是公主的。”
正说话, 陆昊进来了, 跑到太妃们这边看了眼,“临安原来躲这儿来了,怎么?害怕了?”
姜棠忙道:“外面冷,本宫带她进来的,平阳公主呢?”
陆昊道:“平阳和皇叔在一块呢,临安跟着纯母妃就好。”他顿了顿,又道:“下个月我成婚,母妃可一定要赏脸来。”
姜棠笑着颔首,“本宫一定到。”
陆昊走后,太妃太嫔这边便有些冷场,可那边皇上没说散,她们也不好先散了。姜棠想了想,便打发临安,“你去和皇叔说,就说你困了,想回宫睡觉了。”
临安呆呆道:“可是我不困呀。”
姜棠:“……可是母妃困了呀。”
临安眨眨眼,“好吧。”说着,便绕过屏风。姜棠在这一边都能听到女孩娇憨可爱的声音,“皇叔,母妃让我说我困了,要回宫睡觉。”
接着就听到陆昊的笑声,“你这哪里像是困了,精神得很呢。”
“可是母妃困了。”
姜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紧接着就听那边传来陆斯洺的朗笑声,“是朕想得不周,已经快子时了,该散了。”
“哎,不是还要守岁么?”陆昊不解。
“守什么,你又不是小孩子,快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进宫朝贺。”
刚才是谁说的,他们叔侄俩今日不醉不归的?
他于是又去太妃那边告辞,便出宫回府了。
姜棠和临安送走容妃她们,这才准备回宫,一回头却见陆斯洺还站在那儿。
“陛下怎么还不回去?”姜棠走近,问道。
“朕看你们都走了,朕再回。”陆斯洺道,
“这不合礼数,还是陛下先请。”姜棠心里倏然一酸,他的眼中好像有一些落寞的柔情在流动。
“朕回去就是一个人。”陆斯洺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或许是今晚喝了些酒,或许是气氛太过热闹,他此时格外不想与小姑娘分开,也格外不想回去独自面对偌大的太极殿。
“没事,等明年,陛下就不是一个人了。”姜棠安慰道,心里却也落寞下来,待明年除夕,他身边八成就有了心爱之人相陪,可她却只有临安。
“贵太妃此话当真?”陆斯洺定定看着姜棠,问道。
姜棠心说这事儿她说了又不算,但面上还是点了点头,“当真。”
“好,”陆斯洺闻言突然弯起眉眼,笑了起来,“贵太妃快回吧,朕也回去了。”
两人告辞,各自回去歇息。
第二日百官进宫朝贺,姜棠也要穿上正式的礼服,接受众诰命的朝贺。她在众位诰命中,却见到了熟悉的人,过后便留了那人进长春宫说话。
“何姐姐,你怎么嫁到京里来了都不进攻找我?”姜棠一把拉住身穿三品诰命礼服的何淑莹,“你这是嫁到哪一家了,竟有三品诰命?”
何淑莹见了姜棠也十分亲近,“我嫁给了威远侯季卓,他待我极好,一成亲就替我求了诰命。”她又笑着解释,“我是腊月里成的亲,想着那时候宫里肯定也在忙,我便没进宫打扰你,横竖今日也是要见的。”
姜棠对季卓的印象还是前世时听母亲说的,季卓和郑贺是陆斯洺身边的左膀右臂,如今陆斯洺当了皇上,季卓自然深得重用,风光无限,何淑莹能嫁给他,着实是福气。
姜棠便拉着何淑莹细细问她季家的情况。
“他们家就他一个人,一个妹妹也已经嫁人了,现在阖府上下就我们两个主子。”何淑莹说起新婚丈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娇羞,“他小时候去金陵给外祖母拜寿,见过我一面,便对我有些印象,有夫人说亲,他便答应下来。他是个老实人,虽然脾气暴了些,却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知道疼人。”
姜棠感慨,“那就好,我进京前还替你的婚事担忧,没想到短短一年,你便嫁了人。”
“本来婚事也是要定在今年的,但他说年纪大了,着急的很。”何淑莹笑说。
姜棠也笑,“侯爷这是着急要娶你呢。”她又问了问周雨儿的近况,听说她成婚后过得也很好这才放心。
“别只顾着关心我们,你这一年过得可好?当时听到先帝驾崩的消息,我着实担心。”提起姜棠,何淑莹不由轻轻叹息。
姜棠笑笑,“我挺好的,陛下仁厚,待我们这些太妃太嫔们甚好,加之他十分疼爱临安,倒是时常来长春宫坐坐。”她说这话时,心里也是暖暖的,陆斯洺从来没有为难过她,而且或许是因为临安的缘故,陆斯洺对她要亲近一些。
“那就好,”何淑莹道:“我们在外面听着朝堂上腥风血雨,都道陛下是个冷情冷性之人,成亲后听季侯讲了许多陛下的旧事,我这才知道,陛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姜棠颔首,“是呀,陛下有情有义,对季侯这些旧部想必也是极好的。”她顿了顿,又问:“你可知道郑贺郑将军如今怎样了?从前我听闻他也是陛下的心腹。”自从知道皇上就是真正的定王后,姜棠就想找机会提醒陆斯洺,要小心郑贺,可此乃朝堂上的事,实在轮不到她一个贵太妃开口。
何淑莹闻言却是睁大了眼睛,“怎么?你还不知道?皇上登基不久,郑将军就因为顶撞皇上、口出妄言被罢官流放了。”她说着,压低了声音,“听季侯说,郑贺已经死在了流放路上。”
姜棠一惊,紧接着又松了口气,郑贺背叛陆斯洺,可见此人本性就不好,就算陆斯洺当了皇上,他也未必就能安生,搞不好闹出更大的事情来。她不禁想起前世的那场噩梦,和郑贺那张狰狞的脸,“竟敢顶撞陛下,那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何淑莹叹气道:“人家都说陛下这是杀鸡儆猴,给他的定北军旧部看的。”
姜棠却是摇摇头,“不会的,陛下不是那种人,飞鸟尽良弓藏这种事不会发生的,郑贺获罪,肯定是他罪有应得。”
“看来陛下当真仁孝,你这般为他说话。”何淑莹笑着道,心中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姜棠楞了一下,“事情本就如此,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两个小姐妹许久未见,絮絮说了半日的话,一转眼就到了晚膳时分,大年初一,姜棠自是不好留何淑莹在宫里吃饭的,便依依不舍送她到宫门口,并约了过几日陆昊婚礼上见。
两人正在宫门口道别,却见陆斯洺来了。何淑莹忙行礼。
“原来夫人在这儿,季侯被朕灌醉了,闹着找你呢,朕让人送他回府了。”陆斯洺没什么架子,笑着说道。
何淑莹一听急了,立刻告辞回府去了。
陆斯洺看她慌慌张张的走远,笑了一声,“让那小子打趣朕,朕叫他大年初一就睡书房。”
姜棠:“……”皇上当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她问陆斯洺,“陛下今日这么忙还过来。”
“怎么?不欢迎朕?”陆斯洺看她,不待小姑娘说什么,他就厚着脸皮道:“今日又是祭祀宗庙,又是受百官朝贺,朕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不知为何,姜棠竟从她眼中看出了几分委屈,像是个求主人收留的大狗。
姜棠被自己这个联想吓了一跳,忙收回思绪,笑着叹气,“既如此,正好我们也要用晚膳了,陛下便进来一起用吧。”
陆斯洺被小姑娘又无奈又心软的样子搞得心里痒痒,恨不得抱着人蹭蹭。
临安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陆斯洺,一边亲密的跑过去拉住他的衣袖,一边撒娇,“过年呢,皇叔可不可以不要考我的功课。”
陆斯洺揉了揉她的头发,“朕何时说要考你功课了,正月里你就尽管好好玩耍,待参加完你皇兄的婚礼再好好学习。”他说着,目光不由落在一旁桌上放着的花笺上。
花笺上用蝇头小楷写了两行诗。
姜棠见陆斯洺的目光落在了桌上,还有些纳闷,“陛下看什么呢?”
陆斯洺轻笑一声,拿起那花笺,一字一句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姜棠一听,这才想起,刚才与何淑莹说话,聊起一本诗集,便从书房里取来借给她,随意把里面夹着的花笺放在了桌上,她都没注意看上面写了什么。
陆斯洺就见小姑娘的脸颊顿时红透了,她不知所措地愣了片刻,才讷讷解释道:“这……这是从前在家时随便抄的诗。”
陆斯洺颔首,“抄得真好。”
“练字……练字罢了。”姜棠解释,越解释越觉得不自在,这首诗确实是她在家时读到时随意抄下来的,可这诗的意义太过暧昧,经陆斯洺低沉好听的声音一念,更让她耳根发烫,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旁临安还傻乎乎地问:“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呀?”
陆斯洺低笑,“等你大了就明白了。”
“唔。”临安咬着指头,懵懵懂懂地点头。
“临安,不许咬指头。”姜棠忙转移话题。
陆斯洺看着小姑娘又急又羞的小模样,意味不明地勾着唇。
很快晚膳就摆好了,这一片终于翻过去了。
陆斯洺用完膳就回太极殿去了,姜棠又和行云商量了几件宫里的事务,临睡前才想起桌上还放着她的花笺,便吩咐玉叶,“你去把外面桌上那张花笺拿进来。”
玉叶去了,很快回来道:“桌上只有一个茶盘,并没有什么花笺。”
姜棠皱眉,“去问问,是谁收了?”
玉叶便去问,宫人们都说不曾见。
玉叶道:“要不我把今日进过正殿的人都找来问问?”
姜棠闭了闭眼睛,“啊……瞧我这脑子,我刚已经收起来了,不必找了。”
玉叶没多想,这件事便算是过去了。
可姜棠心里却是没过去,这一晚她又失了眠,脑子里一团乱麻,那人眉眼含笑的样子总是在脑中闪过,挥之不去。
最后,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呜咽了一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是要为难死她不成?
之后几日,陆斯洺不用上朝,也没什么政务要处理,有事没事便坐在太极殿里想小姑娘。初三的时候,他突然吩咐长庆,“让御膳房做些红豆糕,红豆饼给长春宫送去。”
长庆:“……”皇上为了讨好心上人,真的什么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姜棠正靠在榻上心不在焉地绣花,就见有人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红豆点心,她不用问也知道是谁让送的,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只做不知,把临安叫来,一样尝了一块。
至晚间,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临安凑在姜棠身边,兴奋道:“明日就可以出去打雪仗堆雪人了。”
姜棠也很喜欢下雪,点头道:“好,明日母妃陪你堆雪人。”
临安搂着她的脖子,“母妃真好。”说着又在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姜棠笑得眉眼弯弯,嘴上却嗔道:“你这是和谁学的。”
“我可聪明了,我自己就会。”临安笑嘻嘻,“今晚想和母妃睡。”
姜棠有些惊讶,但也十分欢喜,“好,让郑嬷嬷把你的小被子拿来。”临安刚来的时候,姜棠确实有些抵触,她没带过孩子,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小孩子相处。可临安这孩子却没怎么让她为难,除了一开始几天有些想念丽妃,后面便再也没提过这事儿,整天傻玩儿傻乐。
如今,姜棠已经习惯了有她在身边聒噪的日子,甚至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就像她也同样不敢想象没有陆斯洺的日子一样。
在宫里这一年,比她从前想象的好很多,至少,她的心里还有挂念,还有盼头。
这一晚,姜棠搂着临安,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心里又满足又温暖,即便想起那人,也不再发愁,倒是睡了这几日难得的好觉。
第二日外面果然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好看至极。姜棠和临安吃过早饭,便各自穿上厚厚的连帽斗篷,出去玩雪。
“母妃堆一个像我的雪人,我堆一个像母妃的雪人好不好?”临安提议道。
姜棠点头,很快就堆出一个矮矮胖胖的小雪人,又用红色的头绳给雪人做了一个蝴蝶结。
临安笨手笨脚的半晌也没堆好一个雪人,姜棠便去帮忙,很快也堆好了。
临安搓着小手看看,又抬头看姜棠,“再堆一个更大的雪人,是皇叔。”
“堆他做什么?”姜棠立刻就有些不自在,拒绝道。
临安不高兴地嘟嘟嘴,“可是临安想要和皇叔、母妃在一起。”她抱住姜棠的手臂摇了摇,“好不好母妃,就再堆一个吧。”
姜棠被她缠得无法,只好又堆了一个更高的雪人,还给他做了一个小胡子。
“可是皇叔没有胡子呀。”临安道。
“再过几年皇叔就有胡子了。”姜棠笑笑,刚才还满心不情愿,真把三个雪人堆好,她心里却莫名高兴起来。
这种情绪上的变化让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无计可施。
正这时,陆斯洺来了,“朕还说带你们玩雪去,谁知你们已经玩起来了。哟,还堆了三个雪人。”
临安跑到他身边,给他介绍,“最小的雪人是我,大一点的是母妃,这个有胡子的是皇叔。”
陆斯洺看着并排的三个雪人,不由弯起眉眼,“都是你堆的?”
“是母妃。”临安老实道,又补充,“但我也帮忙了。”
“好好好,你厉害。”陆斯洺伸手戳了戳雪人脸上的小胡子,轻声念叨“原来贵太妃喜欢有胡子的。”
姜棠:“不……不是,是为了分清男女。”
陆斯洺笑了笑,那笑中的意味在姜棠看来,好像是在说:“你说什么都对,但朕才不信。”
姜棠无奈,早知道刚才就装没听见了。她拉拉临安,“走,进去暖和暖和。”
陆斯洺不用她说,自然也跟了进来,“昨日朕让人做的红豆糕点,贵太妃可喜欢?”
“不是送给临安的吗?本宫没尝,不知是什么味道。”姜棠装傻。
“母妃明明吃了那个红豆酥饼,还说好吃。”临安当场揭穿。
姜棠:“……”
陆斯洺忍笑忍得辛苦,“朕也很喜欢。”
姜棠这次学聪明了,管他说什么,都当没听见,只低头搓着有些冻僵了的手。
陆斯洺知道小姑娘害羞,还故意逗她,“贵太妃怎么不说话?”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