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狗皮膏药和谋士（2 / 2）

齐胤跟在杨佑安身侧，但刻意留出一步的距离来，淡淡呵了一声。

杨佑安继续道：“蓝景山的话，我当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直到……”杨佑安侧眼珠瞥了眼齐胤，继续道：“直到我去见荀珲前，收拾了跟在我身后的一堆喽啰谍子，其中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是你的人。”

齐胤打开手中的折扇，并不摇扇，只是习惯性地放在身前，自嘲笑笑，说道：“是。”

杨佑安动作轻微地点点头，接着道：“那么，辽东郡还未改名为营州之前，有个和尚曾在城外刺杀我，他也是你派来的人？”

“是。”齐胤坦诚道。

杨佑安此时脸色略带阴沉，沉默了半晌后才继续道：“我似乎，与你没有什么仇怨。”

“本就没有仇怨。”齐胤顿了顿，又道：“我只是对杨公子有个请求。”

“跟踪暗杀，是为了一个请求？”杨佑安忽然笑道：“齐胤，你做事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齐胤抿了抿嘴唇，继而道：“我并非想置杨公子于死地，那和尚只是替我探探深浅而已。”

杨佑安冷冷哼了一声。

齐胤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我想做杨公子的谋士。”

杨佑安听了这话后怔了片刻，接着转过头来深觉好笑地反问道：“谋士？我凭什么信你？”

齐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将手中打开的折扇合上，估计是觉得自己现在不管说什么杨佑安都不会相信，索性缄默不言。

而杨佑安也确实对齐胤没有半分好感，反倒是怀有忌惮，让这样的人来做谋士，岂不是养狼为患？但奇怪的是，齐胤虽曾派人跟踪或暗杀过自己，杨佑安却并不记仇，竟还十分想看看他日后能搅出什么样的波浪，闹出什么样的热闹。

“你既然说想当我的谋士，那为何当初不来投奔，而是借了匹快马一路来到江左？”杨佑安问道。

“因为……”齐胤低着脑袋，沉吟片刻后说道：“因为有些事情，参合掌教纪玉山才能做到，等这边的事情了结，杨公子……”

齐胤说到这里，忽然没了声音，杨佑安放缓脚步侧过身去回头望，见齐胤立在原地，笑意温和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杨佑安眯了眯眼睛，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看齐胤刚刚的小心样子，估计和纪玉山之间也没有太多的坦诚。杨佑安轻轻冷笑，想着齐胤刚刚未说完的话。怎着？事情了结了他还是想来做自己的谋士？怎么像一块儿狗皮膏药似的？

——————

长安城，巷尾。

张青竹不太理解先生这两日为什么喜欢架起火堆来烧东西，被烧的东西多半是纸张木块，而且边烧，还边在火上面烤些土豆红薯之类的吃食，烤好后笑吟吟递给他。

“先生。”张青竹用衣料袖子垫着接过热乎乎的红薯，问道：“你烧这些东西做什么。”

“用不上了自然烧掉。”荀逸吹了吹手中的红薯平静道。

张青竹皱了皱眉头，心中仍有不解却没再追问。

结果后一日，荀逸惦记着烧掉那个木质的棋盘。

张青竹这下才略微发了些脾气，坐在台阶上死死抱着那棋盘不松手。

荀逸站在一旁看了他半晌，最终也并未出言安慰，只是自窗边的棋盒中摸出了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在张青竹面前蹲下/身子。

张青竹这才抬起头来，委屈而丧气地望着荀逸，听荀逸向他问道：“你要一辈子都抱着这个棋盘？”

张青竹扇了扇鼻翼，红着眼睛说道：“先生教我识字教我下棋，可没教过我暴殄天物。”

荀逸闻言笑道：“一个棋盘而已，你就这般放不下？”

“嗯。”张青竹用力点头。

“那我若告诉你，这棋盘上的，都是错的，你会作何感想？”荀逸问道。

“怎么可能？”张青竹道。

荀逸将张青竹扒在棋盘上的右手拽下，又将自己手里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放在他的掌心中让他攥住，接着说道：“当然是错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黑或绝对的白。”

张青竹一时不解，只是用力攥了攥掌心的棋子，甚至多年后也一直将这两枚棋子带在身边。

而那张棋盘，最终还是被烧掉了，张青竹后来只记得，那日或盆中的火很旺，火苗一路向上窜着，像是有着总也用不完的精力，他痴痴地望着，心里头想着荀逸教给他的一句话，叫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