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2 / 2)
“啊,没什么,”绿萝来回踱一步,“奴才在替殿下思考呢,那楼兰阁的盛宴里到底有什么好吃的,能叫人吃得乐不思蜀呢?”
秦凰一听,脸腾地一红,“谁……谁管楼兰阁吃什么了,就是吃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吃上个三天三夜!也,也不关本宫的事啊!”
绿萝好笑,“不想楼兰阁呀?那殿下方才发呆在想什么呢?”
“你真是越发大胆了!”秦凰转回去,摆弄手里的荷花灯,“本宫不过是在想,年年都放河灯,这些荷花灯要漂去哪里?那么多人的愿望又会不会实现,它们……”
她话音未落,只听一个笑盈盈的声音蓦地插了进来,“荷花灯一直漂下去,漂到淮河就是死路了,沉下去化作淤泥污了河水之前,有人会去捞上来一块儿处置的。”
秦凰扭头一瞥,果真,有人舍得从楼兰阁的“满汉全席”里回来了。
冯折提着一只白色的荷花灯,冲秦凰一行礼,“小殿下看起来心情不好,怎么都不笑一笑。”
“本宫自觉笑起来没有兰殷公主好看,自愧不如,便不想笑了,”秦凰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扭过头,“放河灯讲究个心诚则灵,冯夫子觉得没趣吗?那楼兰阁那满汉全席势必精彩纷呈,爱大笑的姑娘也多了去了!”
绿萝觉得有股酸味钻进鼻子里,不太好受,和冯折交换了个眼神,赶紧溜之大吉。
冯折向前几步,与她齐肩,还要故意问秦凰,“小殿下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冯夫子可是才子,兰殷公主心里的兰陵第一才子,怎么会不明白?”秦凰懒得理他,可一肚子的话就是说不完,“冯夫子明知兰殷与我不对付,还要刻意与她亲近私交……自然了,本宫也不能决定冯夫子同谁交好,同什么人亲近的,只是楼兰阁势必是有千百分好的,兰殷公主亲自邀请,夫子去就是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冯折只见这小姑娘连珠炮似的吐出这一大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面颊都微微泛红,嘴角早早含一汪化不开的笑,他把手里的莲花灯递给秦凰,“楼兰阁哪里有千百分好?”
秦凰一噎,“兰殷……”
“我只觉得小殿下这里很好,”冯折自顾自说,点亮那盏花灯的红烛,“我没有想过要去楼兰阁,小殿下可以笑一笑了吧?”
秦凰没想他会这样说,原本耷拉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扬了扬,她还是别过脸,“本宫笑不笑同你何干?你去不去楼兰阁又同我何干,你方才那么久……”
“殿下是要问,既然没去楼兰阁,草民这么久去哪儿了?”冯折轻笑,见秦凰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他从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只神秘兮兮的木盒子,“方才送芸清回府,顺便去拿了样东西。”
秦凰认真地问,“你终于要向父皇递辞呈了吗?其实只是输一场蹴鞠,父皇倒是不至于罚你的啦。”
冯折:……。他缓缓打开那只盒子,里头赫然躺着一支木雕海棠簪子。
这只簪子品相十分普通,原本就是木雕,色泽却并不上乘,仿佛是放在市集上摆一个月也未必有人买回家的,秦凰宫中的簪子能铺满一地,即便是最朴素的那一支,看起来也比这支木雕海棠值钱。
这让秦凰有些不解,“这是……?”
“为了礼尚往来,亲邻友邦,今日让了那半场蹴鞠,其实我可不乐意了,草民看那彩头上的凤凰图很好,小殿下富丽堂皇,兰殷公主……”冯折想了想,把原本到嘴边的“清丽可人”四个字咽了回去,“总之,原本该配小殿下,如此丢了去有些可惜,冯某思来想去,总觉得要赔殿下一支‘好彩头’才是。”
秦凰终于愿意笑了,“原本就是我让你放水的,你有什么要赔我的?那法子若是真的赢了,大楚怕不是要成万人笑柄啦!”
“看来小殿下不要?”冯折一抿嘴,倒不含糊,作势便要收起来。
“我可没说!”秦凰眼疾手快地地抓了一把,那只盒子便稳稳当当抢到自己怀里,冯折便顺势一松手,她煞有介事地将这簪子翻来覆去琢磨了一回,“你既然用它来替凤凰祥云簪,这簪子想必有它的不同之处吧?莫非是什么传家之宝,上古古董?送到本宫眼前的东西,没有拿回去的道理的!”
冯折倒也很老实,“呃,这就是一支很普通的簪子,小殿下若是想用它捅蚂蚁洞,捅窗户纸也都是成的。”
秦凰一撇嘴:“明明是有名堂的,偏要吊人胃口,莫不是本宫待你太好啦?”
见她杏眸一双溜圆,比那月亮还俏丽几分,冯折一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次短浅的尝试,还尚未有什么名堂,便要来灭火了,真是挺可怜的,小殿下宽宥则个,蒙尘也罢,可千万别当柴火烧了呀。”
秦凰听罢倒是惊了一惊,她是晓得自己这位冯夫子本事大的很,上知五百年天文地理,下知五百年柴米油盐,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这一双手竟还能戗出一支女儿头饰来,再去瞧那簪子上呆头呆脑的海棠花,噗嗤笑了:“当真是你做的?”
“那可不是,如假包换,”冯折像是怕她不信,委屈巴巴伸出一只右手,“为着这非金非玉的一朵不朽海棠,可是搭上我写字喝酒的搭档了。”
秦凰飘了一个眼角去,把那只细细白白的手抓过来翻来覆去检查,却发现上面一个口子都没有,正窝火,却发现手指被人包在掌心,她懵然抬眼,只觉撞上一江春水,滤透了三九寒雪,不真切灰蒙蒙的一片,透亮的,自己的影子坦坦荡荡倒影出来。
那个人说:“只为着这一点心意,不愿蒙尘,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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