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2 / 2)
卖了这一遭好处,秦凰打文华阁那儿名正言顺地偷了闲,加之元宵匆匆溜过,凛冬最冷的几天也落了幕,御花园的太阳出得暖烘烘,晒得秦凰心情也十分好,索性常常和绿萝两人去花园赏梅,看雪中红梅一红一百衬得相宜。
这日秦凰打兰陵城里听来时兴的花样,说梅花香味恒久浓郁,一年又只开一季,若晒干了做成香囊春夏时用,能熏得人一身淡淡清香,十分出众。一时起了兴致,带了三四个小宫女一块儿上御花园里摘最饱满的梅花,用在雪水里浸一日,晒作干花。
一群小姑娘吵吵闹闹,摘得很是怡然,秦凰远远看中一株湖畔的红梅开得娇艳,绕了条远路去摘,却不想才过了座熔岩小洞,眼前豁然开朗,却是那一头岸上有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那女子身形单薄,一张西域姑娘姣好的面容挂着笑,可不正是燕国夫人那位小公主兰殷,秦凰心情大好,破天荒得见到兰殷都没有觉得厌烦,反而十分好奇——哪里见过兰殷露出这样娇媚的神色来?又远远地听她说,“若公子也对兰殷有一分……不,半分不同,兰殷也甘之如饴了。”
哦呦!了不得的惊天大八卦!
哪个倒霉催的被她看上,秦凰起了兴致,躲到一块怪石后头,这视野一转,却见那人温和地一笑,打一片阴影里挪了挪,山水画似的面孔便在斜斜的暖光里了,单薄的身形捡了一星客套,“公主钟灵毓秀,想必追求者多如牛毛,草民一介书生,不敢僭越。”
“冯折?”秦凰皱了皱眉头,心里莫名其妙地泛起点点儿不高兴来,自己分明千叮咛万嘱咐了,他之前也一千一万个对此人不感兴趣啊……怎么……她不就懒怠了几日没去上学,这位“夫子”倒真是个会给自己找清闲的。
那日楼兰阁邀约碰了壁,兰殷向来是不愿随意放弃的,她只觉得喜欢便喜欢,好感便好感,哪里有许多兜兜转转可说?想着她顺势抓住冯折的一抹衣袖,“我知道冯公子风雅,恐怕日日听清河殿下说,以为我是同公主赌气才有意接近你吧……实际上一年前,冯公子在陛下寿辰祝寿作诗一首之时,兰殷便早早芳心默许,当时走得匆忙,如今才又得见,心中是十分欢喜的。”
“公主谬赞。”秦凰这位清闲夫子中规中矩一行礼,想了想,却说,“只是,草民已有心上人,恐怕难能再受公主这份芳心之重。”
兰殷一愣,秦凰也一愣,她向来见冯折是独来独往,狐朋狗友一大堆,闲得无趣边来找自己的麻烦了,却从未听说过冯折有这么个心上人,可这厮满脸写着认真二字,又不像是胡乱搪塞的说辞。
他的心上人是个什么模样的?秦凰脑袋里的突然浮现出蹴鞠那日他同言闵身后的长央谈笑风生的场景,与护国寺时这姑娘的笑脸放在一块儿……冯家能养出芸清那样的妹妹,冯折恐怕就是喜欢这样知书达礼,饱读诗书的聪明姑娘吧?秦凰原本只是有些不高兴,有些愤懑的心思突然转了个头,往什么不知所谓的地方去了。
谁不喜欢知书达礼,温婉有度的姑娘呀,别说冯折了,她也喜欢呢,一颦一笑比画江的水还温柔,哪像自己嬉笑怒骂叽叽喳喳,动不动就要治人的罪……不对,干嘛要把自己和冯折的“心上人”比较?
冯折喜欢什么样的与我何干!秦凰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疯癫,赶紧把精神放回眼前那两人身上。
只见兰殷暗自咬了咬唇,又向前走了两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翡翠玉盒来,“我听说大楚时兴以簪寄情,这支青玉簪我选了许久,觉得和冯公子十分相配。”
这支青玉通体透亮,应当是燕国上好的玉器,世间恐怕也难寻这样的珍宝,冯折却只是看了看兰殷,似乎是为了给她些颜面,委婉道,“公主用心选的东西,应当留给两情相悦之人。”
“只是支不打紧的簪子,即便公子当真对兰殷无情,就当朋友间相赠,听说明日便是科考殿试,若是过了这最后一关,不日便能金榜题名,兰殷借这支簪子给冯公子讨个彩头。”兰殷倒假作坦荡,一面说着取出玉簪,索性想踮起脚尖去替他插上。
冯折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顿了顿,才淡淡地说,“可在下的心上人是个惯会吃醋的小祖宗,冯某若收了,她会不高兴。”
却不想他这一退不打紧,兰殷原本距离一旁那池子少说两三个人远,偏偏就踩着碎步晕头转向了几圈,偏偏一旁十来个宫女就一个也没伸手去扶她,偌大一个花园就这一池子旁的石头前些日子修葺,铺了层湿滑的草皮,这兰殷公主还就不偏不倚,直勾勾往池子里栽进去了。
秦凰看戏似的,拍拍绿萝嗑瓜子的手,叹为观止,“她这出戏真的是好假啊。”
一群宫女这会儿才回了魂似的,见兰殷在水里扑腾,手忙脚乱地大喊大叫来人,什么“公主可不会水啊”“这可如何是好啊”,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分明唤来了一旁修葺花园的一群小奴才们,一个两个却又拜着去拉冯折,哭喊着,“冯小相爷快去救救咱们公主吧!她打小生在西域,最不会水的,您快下去救她上来吧!”
“真行,”秦凰凭空翻了个白眼,“这池子水还不到人腰,她扑腾个什么呢,非要自导自演一出英雄救美,你看好,这个冯折马上就要去救她了,孤男寡女救命之恩的,这可就扯不清了,”一面说着又恶狠狠地磕了一口瓜子,“哼,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唔,可是这个冯小相爷未婚,兰殷公主未嫁的,如若当真成了一对,虽然手段愚蠢了一些,其实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的佳话……”绿萝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家殿下,“殿下您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啊?”
“你,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高兴了,”秦凰看了绿萝一眼,“本公主深明大义,替冯折这个混蛋的那位心上人抱不平不行吗?”
彼时冯折倒还不知自己已经莫须有地成了“混蛋”,兰殷的宫女人一个个声泪俱下,仿佛他不下去救这个人就是普天之下第一没有同情心的杀人凶手,可这厮不但不为所动,还兀自退了两步,冲那群闻声而来的花匠厉声喝到,“公主落水,尔等为何无动于衷,踌躇不救!”
一群小宫女面面相觑,却见花匠们经此一喝不敢怠慢,愤愤跃入水中忙着救人,也不好再放着主子不救围着个冯折哭闹,一个个扭头去接那位湿漉漉的公主了。
如今这天虽然回暖了些,奈何湖中刚刚化冰,仍旧难免冻得人四肢发颤,在水里扑腾了这会儿,兰殷围了身斗篷,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止不住咳嗽,冯折这才递上一只暖炉,毕恭毕敬地施了个礼问罪,偏又找不出什么错处道,“冯某愧不曾会水,未营救公主落水,研药司就在御花园东侧,公主若有不适,在下这便请太医前来诊治。”
看戏的秦凰噗嗤一下,笑了。
这位小公主金枝玉叶的,连当朝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从没人让她贴过冷脸,好不容易看中一个才貌双全的公子哥,对方却好似是个不懂她心意的棒槌。棒槌就棒槌,兰殷精心设计这一场英雄救美,想着一切情深总能有个开头,谁晓得……偏偏这么丢人的时候还有人敢偷看她笑话的,兰殷公主刀眼一飞,“谁!谁躲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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