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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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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回来了!边关大胜,陛下高兴坏了,让二位殿下即日回程,方才派了九殿下亲自领着圣旨去兰陵长街上颁赏,听说给二位殿下各自加封了封号,这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秦凰原本是高兴的,听她这样一说,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小脸耷拉了下去,“是好消息,可他们回来了又如何,我还不是出不了这栖梧宫,只能在这关着禁闭,白高兴。”

说着小嘴一瞥,没骨头地往茶案上一趴,可见是当真非常不高兴。

“唔,殿下,可是皇后娘娘罚您这禁闭,好像是因为您自己在外面乱跑闯了祸,这才……”绿萝有些迟疑地分析了一下因果,被秦凰一瞪,闭嘴了,“但是奴婢今日给殿下带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这个坏消息是一个比较坏的消息,但这个好消息绝对是一个特别好的消息!”

“你也不讲道理是不是!要我说多少遍呀,我没有出去惹是生非,何家究竟是干什么的我都没摸清呢!都怪那个……那个……呸!害得我连给哥哥们的礼物也没有买成,还被罚在这儿关禁闭,”秦凰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睛,“算了,我不想听绕口令,你赶紧先说坏消息吧。”

绿萝清了清嗓子,“坏消息么,就是皇后娘娘看了殿下您今天早让奴婢交出去的那份论语,说您的字实在是太难看了,显然心不诚也不灵,要您重抄,且再加罚几日,除非真心认错,不然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秦凰的脸更垮了,“我就知道,你若说不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好消息来,也只有你帮我把新的一篇论语抄完,才能解我现在心头之愤懑了。”

“好消息是,”绿萝笑盈盈地卖了个关子,“陛下说今日二位殿下回宫,允世家子弟皆一睹大军风采,可以解禁公主一日,到兰陵长街上去凑凑热闹!”

秦凰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睛陡然瞪大,脚上连只鞋也没挂,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真的?!”

绿萝好笑她家小主子的反应,还是说,“陛下宠爱您,奴婢哪里敢用这种事情来骗殿下呀?”

知道绿萝不是玩笑,秦凰几天来闷闷不乐的心情骤然明朗,她提起那身繁琐冗长的宫装,急匆匆地就往梳妆台跟前凑,“我都快半个多月没有出宫了,不,别说出宫了,我连踏出栖梧宫这宫门的机会都没有,三哥哥和五哥哥若再晚几天回来,我快闷死了。”

“我们殿下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殿下,”绿萝拿了把牛角梳出来,跪到秦凰身后,“可奴婢觉得,皇后娘娘与陛下已经十分迁就您了,这天底下哪里还有能像殿下您一样自如出入宫外的公主呀,殿下之后出宫万万不能再惹是生非了,若是太太平平地去,平平安安地回来,那皇后娘娘也不会罚您了。”

又是老生常谈,秦凰觉得头疼,绿萝从她母后那儿拨来跟了她六七年,细心又识大体,样样都好,唯独话多,秦凰坚持认为这天底下都少有几个比绿萝话还多的人,并常常思考,明明生得和自己一般大,她怎么偏偏就像是个话痨坛子里头泡出来的?同一段话说得秦凰耳朵都要起茧子,她也不乐得听,一边抓着一手金银珠玉在头上比划,打断她,“兄长在边塞度日这么久,这些东西戴着太过琳琅了是不是?”

绿萝点了点头。

秦凰哦了声,换了几株脆珏,又挑了两支素摇,比了比,“这又太素,兰陵百姓面前,有点儿失大体了是不是?”

绿萝点头。

再换了顶西域进贡的翡翠发冠,“这个带起来,是不是有点儿像要强抢民家妇男的土匪头子?”

绿萝又点头。

秦凰盯着她,“你其实只是在敷衍我吧?”

绿萝点头……反应过来不对,赶紧拨浪鼓似的摇头,“公主天生丽质,不论戴什么,在世家小姐们当中,都是兰陵最出众的姑娘。”

“世家小姐们必都雍容貌美,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你也不用讨好我,”秦凰掷了一支红宝石簪花,摇头晃脑地说,“若是衣装不够得体,被大哥瞧见他又要说,‘你堂堂一国公主,我秦则宸一母同胞的妹妹,穿得总像个不受宠的布衣女子,若传出去,成了什么样子!’”

她学同三皇子年幼撒丫不懂事时一本正经又高高在上的姿态,学得惟妙惟肖,把绿萝逗得嘻嘻轻笑,秦凰不轻不重地骂她,“就知道笑我,我当真是惯坏你了!”

这兰陵大街为二位皇子接风,半个兰陵锣鼓喧天,十六匹绝世枣红马开路,后跟两座金銮华盖,兰陵大街花天锦地,往常有集市早茶,本就热闹,如今但见车马骈阗人头攒动,万人空巷。元徽帝为贺两个儿子凯旋,各自加封二人为平广王与定北王,特命盛宠的九皇子秦则珩携皇命在兰陵大街当众宣旨,更允世家子弟、平民百姓一一尊仰英姿,可现如今这兰陵大街尽头只挺拔地站着一位锦衣少年,肩头落了皑皑的雪,却并非那位宣旨的九皇子,而是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的八皇子秦则铭。

车轮辘辘声远,擦东市缘角向主街度去,盛日下披戴齐整的银甲兵士步履齐整,曜阳映得粼粼水光,灼化寒城半许冷毅围墙,抑或俯仰人心。

三皇子秦则宸与五皇子秦则羿各自跨一匹汗血宝马,身披金甲,好一番大将的英姿勃发,见八弟弟规矩一拜,则羿飞身下马去扶她,三皇子却只勒着躁动不安的马,寒暄问道,“天寒地冻,八弟怎么还亲自相迎,同九弟一般,在宫中相见也是一样。”

八皇子生得儒雅,笑得也温吞,拜道,“兄长出征塞北几载,严寒酷暑流汗流血。八弟没什么本事,恭迎兄长却不能迟。”顿一顿才说,“父皇看中九弟,许是公务太忙身体不适,也是无心迟了。”

秦则宸冷冷笑了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待山河永不破,黎民永不受流离失所之苦时,总兵的庆贺方不迟。”

五皇子在马背上长大,是个只识刀枪剑戟的粗人,不说这些文邹邹的话,“你我二人血脉相连,使这些大礼做什么,若再这样,就是不把五哥当兄弟了!”言未尽自己先笑出了声,又豪爽地拍拍他肩膀,“五哥没本事,也只会带兵打仗罢了,终究是八弟头脑好,人各有所长。八弟若出关领兵,怕是不消几月便可凯旋而归!”

八皇子表情一变,却一瞬又变得温和谦恭,“五哥说笑,臣弟从小只会读些文邹邹的书,从没那些领兵打仗的本事,父皇英明神武,派二位兄长前去助阵,若是派臣弟,大军怕不是有去无回了?”

这二人又一时笑得兄弟恭亲,却又虚情假意起来。

……

冯芸清打茶馆二楼捡了个兰陵大街靠窗的位置,无趣地打了个哈欠,看对面那人又煞有介事地喝了口茶,“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爹让你读读资治通鉴都不愿意,什么时候倒对宫里的殿下这样感兴趣了。”

冯折支肘从绣帘里瞧出去,只觉玉门平沙的森然苍莽尽数收入眼底,大言不惭,“你觉得不好看?”

“不好看,”冯芸清冲他翻了个白眼,“这城门的三人各怀鬼心,冯姑妈好不容易靠儿子爬上贵妃,还指着他这个八皇子出息,堂兄非要来贴人家的冷脸,我觉得好笑,却不能肆意一笑,没趣。”

“怎么,”冯折淡淡垂了垂眼,“原不过是龙椅上那位为劳军功,定民心,再显军兵国力这点儿事。偏算是一下马威,这平克塞北的大功也无人能掖其锋芒,就得贴着笑脸儿迎上去给人道喜,就得越恭谦良顺的好。”

冯芸清哼哼了两声,“你是厉害,合着今儿来瞻仰尊容的全是榔头,被你骂个通透,八堂兄左右是不得宠,得宠的那位……即便如今如日中天,也未免太轻狂了些。”

“据我对九殿下的了解,他断然不是凭一时意气随意行事的个性,”冯折说,“多半儿是动什么脑筋讨个更好的彩头去了,不过由他罢,八堂兄如今不算出挑也是大幸,起码不会因着那两位甫一回京的声势,而早早成为众矢之的。”

“我看八堂兄若没了你这个出主意的,恐怕这辈子都没那个本事成为众矢之地,”冯芸清拢了拢斗篷,“只不过是一场戏,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如回去的好,怪冷的。”

冯折也觉得没意思,他明明在言闵跟前夸下了海口,如今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点了点头要走,可偏偏一抬眼,一抹灼红芒斑就刺入眼底,深冬时气儿百木凋零,四野晦浊,偏偏就跑到她门前儿观礼,仿佛透过金湾浅滩,还能闻见随风招摇的一支春海棠似的。

他这一恍惚被冯芸清抓了个现行,小姑娘踮脚瞧了瞧窗外,果然是那抹清丽的俏红色,在人头攒动里明艳地跳动着,大彻大悟地笑起来,“呦,你的小公主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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