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宋阳摇摇头，说：“应该是他们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你休息才对或者侵犯到你隐私才对，你别考虑这个，再说隔断会很快修好，”他走到房间门口，用手滑过那一排珠帘，发出叮叮的脆响，“这个遮不住东西，但是家里找不到帘子，这两天你要先委屈一下。”

宋阳又领着陈枫到浴室给他一一说过了哪里是热水，哪里是冷水，拧到什么位置是开头顶大莲蓬头，什么位置是小莲蓬头。睡衣毛巾和洗漱用具都是新的，被放在陈枫的新床上。宋修夫妇把陈枫交给宋阳以后就回了房间，看上去对独子宋阳非常放心。最后该说的都说了，宋阳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陈枫叫住宋阳说，宋阳偏过头看他，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枫摇摇头，说：“谢谢。”

第二天早上，陈枫六点半就起床了。昨天晚上他睡得并不好，软绵绵的席梦思床垫让他很不舒服，总感觉睡在一片漂浮的云上会掉下去一样。他出了房间门准备去厕所，柳玫正在门口换高跟鞋，她手里捏着几份报纸，波浪长发服帖地垂在耳边，显出很精明能干的样子。柳玫看到他，问：“这就起床了吗？最近没什么事，可以多休息。宋阳这几天请了假，他会陪你熟悉熟悉环境。”

陈枫停住脚步，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耽搁哥哥上课。”

柳玫换好鞋子，扭开门，回头朝陈枫说：“没事，这才开学，课程不紧。你们多花时间亲近亲近。”说完她又微微提高声音朝她和宋修的卧室喊道：“赶紧出来，我开车走人了。”

陈枫进厕所前，感到宋修从他背后窜过，随后就是防盗门关上的沉闷声音。他在厕所里简单洗漱了，又静静在镜子面前站了好一会儿。镜子里的陈枫穿着灰色的棉布睡衣，瘦弱，皮肤有点黑，头发乱糟糟的，但是眼睛很黑很亮，不知道是不是环境不同的缘故，陈枫总觉得镜里的自己很陌生。出了厕所，陈枫又不想回床上躺着，于是就走近了宋修和柳玫的架上多放着各种英文期刊，陈枫随手抽了一本，翻开一页开始看。

陈枫的语文和英语并不算优秀，在他压倒性的理科成绩面前，几乎算得上是偏科了。他翻了几页之后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就把书放回了原位。陈枫是一个连上英语都要在插图上画受力分析图的物理爱好者，他目光浏览过书架上一排排英文文献，突然天光大亮般知晓即使他理科学得再好，如果英文不行也无法成就自己的学术梦想。是的，陈枫自小的梦想就是可以在实验室做研究，他所知道的达成这件事的条件是读顶尖的大学，再读研究生，再读博士。他用手抚摸过那些期刊的书脊，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

“陈枫？已经起来了吗？”，门口传来宋阳的声音。

“起来了。”陈枫应了一声。他走到门口，看着宋阳穿着睡衣，脸上还带着些睡意。

“早上吃什么？冰箱里有牛奶和吐司片，如果你想吃热的，那就到外面吃。”宋阳说。

“不用麻烦，我吃什么都行，”陈枫犹豫了一下又说：“你要是困的话可以继续休息，不用管我。”

“你把衣服换了先去吃饭，我洗漱一下。”宋阳对着陈枫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道：“如果我说要带你去剪头发，你不会介意吧？”

宋阳隔着层水晶珠帘与陈枫说话，他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一种黏糊感觉。陈枫小心地把左手背在身后，他总觉得这种看不见，听不清的感觉像一片羽毛，在他心上拂来拂去，让他稍微有点紧张。他一紧张左手就会发抖，有时候遇到什么难题时也这样，右手写着解法，左手却不停颤抖。

宋阳见陈枫不说话，他伸出右手指了指他自己的头，说：“你要去读的那个学校，一中，校规很严。你的头发太长了，这样不行。”

“没事…我不介意这个。”陈枫顿了顿又说：“谢谢。”

宋阳觉得这个弟弟木木的，说起话来也有些慢半拍，有些迟钝的可爱。这样很好，他心想，他不喜欢太闹腾的人，陈枫这种样子比他预料中的好。

宋阳去厕所洗漱，陈枫换了衣服然后到厨房给自己拿早餐。厨房阳台边放着几盆开着粉色花朵的杜鹃，那花朵很大，陈枫好奇地伸手捏了捏。花瓣有着湿润和柔软的触感。陈枫很少见到开得像这样的花，在田野里的花多是小的，或者像油菜花那样一开一片，绝不会这样被放在花盆里好看地像假花一样。

等宋阳洗漱完出来，陈枫正坐在饭厅在喝牛奶，宋阳路过他，看了他两眼，对他说：“你穿薄一点。这两天天气很热，差不多都要三十度了。”

陈枫此时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外面还套了一件深蓝色的棉衣。北方还冷着，即使有太阳阳光也是没有温度的。陈枫点点头，等宋阳回了卧室，他用门牙咬起装着牛奶的玻璃杯凸起的杯沿，把玻璃杯轻轻地提了起来。饭桌上铺着的是透明的桌垫，桌子底下垫着各式各样的报纸剪纸，看起来是宋修和柳玫夫妇读过之后剪下来的。陈枫提着那玻璃杯双速扫过被压在底下的报纸，直到牙酸了才将杯子放下来。

陈枫吃完早餐去厨房洗了杯子又回房间换了一件薄薄地长袖，书房正对着客厅，两层厚的窗帘遮住一半玻璃窗，射入房间的天光被带着蕾丝花边的窗帘切割地不那么均匀。宋阳打开客厅的电视，他站在沙发前，一手按着遥控器，一手拿着吐司往嘴里喂。他今天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短袖不过在里面加了一件灰色的长袖。陈枫撩开书房的珠帘，冰凉的珠子从他的手背滑落，宋阳看到他出来，眯着眼睛对他笑了一下。陈枫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动作，不那么明显地深深吸了一口南方四月的空气，他感到自己心中仿佛被什么轻轻地扎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