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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前，嬷嬷们派人过来给她们传话，让她们八点准时到养心殿前集合，究竟会做什么，一个字没说。

两个人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虽然不想，也有点害怕，但要去还是得去。

玉翩然和庄庄蒜从掖庭往养心殿赶，一路上看到朦胧的夜灯里，许多宫人们都安安静静，脚履匆忙地向某个方向走去。

她们本来还有点好奇，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问，一直快走到养心殿前时，才发现她们和自己原来是走向了同一个目的地。

玉翩然踮起脚尖，看见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前，已经集合了数百来人，黑压压地像块石头，让她心口又堵又闷。

庄庄蒜紧张得声音都发抖，“糊糊，这么多人，感觉……好像整个皇宫的宫人的过来了，是为了我们的事吗？”

“我们哪有那么大面子。”

玉翩然安慰她：“好吧，就算是为我们来的，皇后娘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道还会打我们不成？肖尚宫不是说了吗，娘娘是个温柔的人，你不要太担心了。”

她们随着人潮走了过去。

十三座宫殿的宫人，被要求按照宫殿排成队伍。

玉翩然和庄庄蒜走到了华清宫的队列末尾。

本来大家还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嬷嬷拿起准备好的麦克风怒喝一声安静，所有人立时闭上了嘴。

玉翩然站在人群中间，感觉到气氛更加压抑沉闷。

她闭上眼，能听见耳畔的呼呼风声，夜晚的气温好凉，凉到人心坎里去，鼓动着心脏也跟着砰砰地跳起来。

那几秒的功夫，她想起的还是玉大柱和苗金。

慢慢的，她睁开眼，再次平静下来，脊背如松般笔直。

宫人们沉默着等了一小时后，才看见皇后的贴身嬷嬷，宋嬷嬷和刘嬷嬷走了出来，不见皇后的身影。

她们命人端了个椅子出来，刘嬷嬷说：“娘娘今天身体不舒服，不会出来见你们，看到这把座椅就当是看见娘娘了。”

宋嬷嬷喊：“皇后娘娘驾到！快向皇后娘娘行礼！”

她的声音刚落，宫人们便井然有序地行起礼来，动作整齐划一。

玉翩然觉得可笑。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什么动作也没做，连倾身也没有。

庄庄蒜有样学样。

她心想，糊糊最聪明了，跟着糊糊是不会错的。

夜幕掩盖了两人的动作，却还是被眼尖的宋嬷嬷一眼看了出来。

宋嬷嬷嘴角勾起冷笑。

她举起别人奉上的麦克风，用尖细的嗓门喊：“华清宫的玉翩然，庄庄蒜，从队伍里出列！”

宫人之间顿时出现了骚动：不是华清宫的，向华清宫的方向望去，是华清宫的，则偷偷议论这两个人是谁。

庄庄蒜胆怯地望着玉翩然。

玉翩然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说：“走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玉翩然平静地接受他们的注目，和好友一起，一步步地往养心殿殿前走去。

做演员的人，在成为演员的刹那间，就该明白，很多不必要的羞耻心该扔就早点扔掉。

玉翩然权当这是在历练自己。

在她们走到台阶上后，刘嬷嬷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在这停下就行了！”

玉翩然和听话地停下来。

“面对众人，让大家都看清楚你们长什么样子。”宋嬷嬷命令道。

玉翩然这次没有动。

庄庄蒜的腿肚子虽然开始抖起来，却也跟着不动了。

“不敢转身面对你的同事吗？”宋嬷嬷大声说：“也是，玉翩然，你年纪轻轻，做出这样不像话的丑事，当然不敢见人了！”

她松了松筋骨，握着麦克风，眼睛紧盯着玉翩然，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数落玉翩然的“丑事”，不想玉翩然上前一步，快准狠地从她手里夺走了麦克风。

宋嬷嬷：“！”

刘嬷嬷：“？”

“嬷嬷们召集了宫里所有的人，让我们在这里接受训话，无法是想击垮我们的自尊，让我们从此以后在宫里不敢抬头见人嘛。”玉翩然看了眼下面的人，继续说：“可我们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一桩桩，一件件，但凡您能举出来的例子，我们都能有理有据地反驳，在事实不为人了解的情况下就给我们定性，你们这样会不会太恶劣了？”

“大胆！”刘嬷嬷妙龄少女一样地蹦起来：“你敢说皇后娘娘恶劣！”

“嬷嬷这么说，看来是皇后娘娘给我们定了性了，对么？”

玉翩然低头思忖一秒，对她们扬起笑脸：“既然这样，不如嬷嬷们请皇后娘娘出来吧，我和娘娘当面谈一谈，好好沟通沟通，很多问题就能解决了，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而且我想，娘娘之所以不出来，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只是因为不想，甚至不屑见我吧。”

宋嬷嬷又惊又怒：“你是什么东西？！你只是个宫女，皇后娘娘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我是人，正如皇后娘娘一样，都是人啊。”

玉翩然指了指站在下面的宫人们，“他们也是人，一起在这么冷的晚上，已经站了整整一个小时，只为了件无聊的事情，也浪费了属于自己人生中宝贵的一小时啊，你说我这个宫女不是东西，那他们呢，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他们，也不是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