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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涧墨干脆利落地否定了这个猜测,问道:““皇后什么时候醒的?”
“皇后被送回去后没多久就醒了,她一面命令去抓人,另一面立即请了天启寺的住持进宫,和他谈了很长时间,什么内容就不知道了。”
“仁寿宫那边有消息吗?”
“一点动静也没有,还以为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太后也会坐不住,没想到那边风平浪静,看来她老人家有自己的想法。”
时涧墨不再询问。
到皇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大部分的宫殿已经暗下来。
除了宫灯还在兢兢业业地亮着,夏蝉有节奏的鸣叫,宫里变得十分安静,透出一股寂寥的味道。
走了一会,时涧墨本想直接去未央宫,却看到毓秀宫灯火通明,像黑暗海域里亮起的一座灯塔。
她问颜新:“现在几点了。”
“十点五十分。”
这么晚了,毓秀宫还没休息。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时涧墨还是很在意周思妤的那个笑容。
她沉吟片刻,说:“去趟毓秀宫。”
“去那干什么?”
颜新不明白,但见时涧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不再多问,陪她前往。
.
毓秀宫里。
毓秀宫门后有一口池塘。
炎炎夏日,池水里的荷花正在盛放。
池塘旁有一副用玉石雕琢的桌凳。
周思妤坐在石凳上。
所有在毓秀宫当值的宫人们此刻都聚集在周思妤身边。
他们满头大汗,面露苦色,“长公主殿下,您放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掖庭就要关门了呀……”
周思妤正在洗牌,闻言惊讶地抬起头说:“毓秀宫这么大,你们在这休息就好,何必要去掖庭睡小小的单间呢?”
面对这群心口不一的宫人,周思妤笑得很是幸灾乐祸,“说好了陪我玩牌的,才玩了几把就想走,我还没尽兴呢。”
“……”
有个胆子大的宫女赔着笑脸说:“长公主殿下,您说,这么热的天,之前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们身上的味道还没散去,您现在让我们聚在一起打牌,汗味儿还有那股味道混在一起……我们怕熏了您的鼻子。”
这会功夫,周思妤又把牌洗了一遍,她摇头笑道:“怎么会呢,我觉得挺好的,你们不知道我以前住在农村的时候,每次要去猪圈喂猪,那味道才真是臭气熏天呢,但又不能不喂,怎么忍受臭味呢?只好凑近它们,深深地吸一口气……”
说着,她亲身示范,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
宫人们脸都绿了。
“等你吸完这口‘仙气’,你就百毒不侵,什么味儿也闻不到了。”周思妤轻“啧”了声,“我现在让你们聚在一起是同样的道理,来,跟我深呼吸,这样你们就不会觉得臭了,怎么你们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
宫人:“……多谢殿下。”还是不必了。
他们心里叫苦不迭,真想用唾沫星子淹死这个笑里藏刀的小白莲。
“来,继续打牌啊。”
周思妤把手里的牌一张一张发给他们,“我知道,下过血雨以后,你们都觉得我晦气,对吧?”
“没有,绝对没有……”
“不敢啊殿下,我们万万不敢这么想的……”
“那就好。”
周思妤笑起来,眼睛弧度又弯又深,“你们不嫌弃就好了,所以大家一起打牌,来啊,接牌啊,都来沾沾我的晦气。”
这女人。
恶毒哇!
宫人们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们从前只觉得她两面三刀,喜怒无常,现在觉得她根本已经是疯了。
周思妤把牌发完,正幽幽地整理牌面,在毓秀宫门口看守的侍卫走进来,“长公主殿下,时大人深夜来访,在门前问你是否休息了。”
周思妤一下子站起来,手里的牌散落在桌上,“你说谁来了?”
“时大人。”
短短时间里,周思妤觉得心好像被沙漏滤了一层。
心空了。
她飞快地说:“该回掖庭的立即回掖庭吧。”
“是!”
“多谢长公主殿下!”
宫人们高兴地要跳起来,嘴上说着感谢她,心里都在感谢时涧墨,一个个把牌整理好,排成队伍快速地往外走,生怕她下一秒就改变主意。
周思妤拉住自己的贴身宫女,语气忐忑:“我身上难不难闻?”
为了恶心宫里的人,她只洗了一遍澡。
宫女低着头说:“呃……殿下,您刚刚说,大家聚在一起就不会觉得臭……我已经嗅觉失灵,现在是真的一点味道也闻不出来了,殿下请恕罪。”
“……”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谁让她千算万算,算不到时涧墨会过来看她。
她放开宫女,“请时大人进来吧。”
“是。”
周思妤在原地转了两三圈,盯着毓秀宫的大门看。
当她看到时涧墨走进来,她也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脚下生了风一样,快步朝她走过去。
“长公主殿下。”
时涧墨想给她行礼,周思妤忙说:“不用了,时大人怎么这么晚来我这?”
她注意到时涧墨手里提着一个盒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嘴角,却浅浅绽开笑意。
时涧墨观察她的表情,看她似乎没受到血雨事件的影响,甚至有点小开心,说:“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殿下,不好意思。”
“没事,我刚刚和宫里的人一起玩,大家都很开心。”周思妤文文静静地说。
她身旁的侍女飞快地翻了个白眼。
时涧墨点头,“那看来,今天的事并没有过多地影响到殿下,这就好。”
“嗯。”
原来是为这件事过来的。
周思妤心底很暖。
她说:“时大人,进宫里说吧。”
“我只和殿下说几句话,就不进去了。”
“那就坐一会。”她吩咐侍女:“去给大人准备甜点……”
“真的不用了。”
时涧墨再次婉拒,她说:“殿下,其实我来这,就是想告诉你,今天的事与你无关,请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周思妤令侍女退下。
她惶惶地说:“是母后为我祈福,惹怒了老天爷,才下了这么一场诡异的雨啊。”
周思妤的表情很微妙,时涧墨一时也分不清她是在演还是说实话。
时涧墨便当她一无所知,笑道:“你不知道,这雨是人工降雨?”
“人工降雨?我真不知道,时大人,你知道什么,就都跟我说说吧。”
时涧墨于是把血雨事件的推测和她说了。
“原来是这样……”周思妤皱紧眉头,两只手绞在一起,“我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我想不出来……可不管是谁,还是因为我导致了这么不详的事情发生,归根结底,是我错了。”
“殿下没有错。”
时涧墨坚决而温和地改正她的措辞:“殿下是受害者,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有错,如果宫中有人因此对你不敬,或私下议论你,你一定要和他们讲道理,必要时予以惩戒,以儆效尤。”
“好,大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周思妤的眼睛,总是时不时落到时涧墨提着的那个盒子上。
她笑得很甜。
清风朗月闷热天。
这样的晚上,还有人关心她,她很高兴。
“那当年公……我是说,我出生的时候,母后为我祈福,下的是真的雨吗?”她因为差点说漏嘴而吞了舌头,脸色瞬间惨白。
还好,时涧墨似乎没听到她的口误,解释说:“是真的,因为殿下出生的第一天,久违的雨季也在那天来了……当然,我不是说殿下只是沾了时辰的光,一切都是凑巧而已。”
“我知道。”
周思妤笑起来,“你不用解释,反而,我知道并不是自己的出生带来了那场及时雨,反而松了口气。”
她眼珠转动,视线飘忽,“平凡地生老病死,也是件好事啊。”
她的话耐人寻味,可时涧墨已经想着去看玉萃的事,便说:“既然殿下没事,那我先走了。”
她简单地向周思妤行了礼,转身就要离开,周思妤叫住她,“等一下,时大人。”
“殿下,还有事?”
时涧墨转身看她。
时涧墨真的长得好看。
普普通通的视线过来,也堪称惊鸿一瞥。
周思妤又看了眼她手里的袋子,说:“母后怕我因为这件事不高兴,担心我真沾上不好的东西,就送来佛经让我静心,我看了几页,突然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她轻抿唇角,“三千世界,也许有些人对自己的意义,就像她是自己的一个小小世界一样。”
周思妤很想很想说:时大人,你就是我的小世界。
她忍住了。
小世界。
刹那间,时涧墨豁然开朗。
抛开世俗的身份,在心灵层面上,玉翩然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小世界啊。
好像雪地里的木屋。
瀑布下的山洞。
沙漠中的绿洲。
她的眼神瞬间温柔起来。
“殿下的说辞很美。”她说:“不过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殿下请早些休息。”
时涧墨走了好一会,周思妤还站在原地。
侍女只好走过来,“殿下,我们休息吧。”
“原来……”周思妤轻叹。
侍女好奇地问:“殿下,原来什么?”
“原来不是送给我的啊。”
周思妤扯了下唇。
笑容很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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