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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翩然说完,想了想表情很严肃地说:“但在这个位子上,我能做的事比以前要多很多,我要好好筹划一下,尽量在其位,谋其职吧。”
“我知道你要做的事情很重要。”庄庄蒜笑着说:“但是殿下,你的起居也很重要,你真的不能再住在内务府里了,不然,宫里所有人都会不安的。”
玉翩然从善如流,“好,那我搬出来,不过我应该搬去哪个宫殿比较好?”
“乾清宫。”
神树正对着乾清宫。
庄庄蒜向后看去,冲她努努嘴,“这是殿下以后要住的地方,这也是历代帝王住的地方,我知道你不习惯别人服侍你,所以只向内务府申请调了三名宫女和两名警卫,加上我,一共六个人在宫里陪着你,应该还行吧?”
玉翩然沉默地看向乾清宫。
这座宫殿,承载了她太多太多的回忆。
都是不愉快的回忆。
比如她第一次进宫就是来乾清宫,要与玉萃并肩作战,打假公主,但失败了。
第二次她进入乾清宫,是因为她是让玉萃无法当上女王的关键人物。
第一次进去,奠定了她与皇后关系恶劣的基础。
第二次进去,她从此与皇后再无修复关系的可能。
但一切又像是冥冥中注定的结果。
注定发生,无法改变。
玉翩然眼中闪过黯然,随即她说:“好,那就住进去。”
庄庄蒜像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捏了下她柔软的脸蛋,想努力转变她的心情,“事在人为,也许这里曾经让你很不愉快,但你住进去以后,在你的努力下,一切都会变好的。”
玉翩然对她笑了,“我没事。”
“没事才好。”
庄庄蒜想起一件事,“对了,嘉兰,还有簇拥她的那些宫人们想当面对你道歉,尤其是嘉兰,她希望无论如何在离宫前和你见一面。”
见玉翩然表情不悦,她说:“不想见就别勉强自己,直接让他们离宫好了。”
“不。”
玉翩然摇头,淡淡地说:“留下她,拨到乾清宫来。”
庄庄蒜虽然很惊讶她的决定,但她并不追问,只说了声好。
玉翩然吃完饭,也喝完豆浆,把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对庄庄蒜说:“蒜蒜,乾清宫的布置就麻烦你了,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也知道我的喜好,一切照你的意思来办吧,不用问我了。”
“好,殿下。”庄庄蒜应了,“我会帮你办好的,你现在要去哪?”
“随便走走。”
一切的事情暂时都搁置了。
去华清宫修剪枝桠,去内务府抄写名录,在树下讲课,以及剧组里拍戏。
这些事,她全都放到一边。
她与庄庄蒜分开后,漫无目的地在宫里走动。
直到她在一座宫殿前停下。
玉翩然收了脚步,仰头看着宫殿的牌匾。
棠梨宫。
要知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知道到底皇后是不是杀了先帝,是不是还杀了周警卫和秦姑姑。
一切,都要从这里的找起,对吗?
她站在这里,站在这座宫殿前,才开始察觉到慢性的心痛在血管理蔓延。
她给庄庄蒜发了条消息,走进棠梨宫。
这一次走进棠梨宫,玉翩然明显感觉到与之前来时的不同。
绿色植物依然在疯狂生长,这里依旧像某处古时的遗迹。
但不同的是……
玉翩然走到上次的抄手游廊那里,发现地上铺陈的信纸已经不见了。
她在里面逛了逛,终于发现与之前不同的地方。
这里被遗弃了。
虽然棠梨宫被列为禁地二十年,但此前无论何时过来,这里都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但现在,里面的陈设已经蒙上薄薄的灰尘。
玉翩然摇摇头。
莫名地,她心底有些难过,说不清为什么。
她重新回到抄手游廊那里,坐下来。
游廊两旁,绿色藤蔓如珠帘垂下,透过枝叶缝隙向外看,也是一层又一层堆叠的绿意。
她听见虫子窸窸窣窣的鸣叫,双手轻轻搭在栏杆上,心想,这里哪里是宫人们谈之色变的禁地,分明是处悠然忘机的世外桃源。
“殿下。”
这时,她听见有人叫她。
她扭头,看见一个清秀宫女走过来,手里捧着大大的相册,表情有些害怕,可能是因为独自一个人来宫里传说中的禁地,心情紧张,但看到她后就放松许多。
宫女说:“殿下,我是从此在乾清宫服侍你的宫女,叫林因,这是您要的相册。“
玉翩然笑着接过相册放到一边,向她伸出手。
玉翩然想通过现代礼仪的方式来缓解她的紧张,也为了提示她们生活在现代,不用拘泥太多。
林因看到她伸过来的手先是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与她握手。
玉翩然拿起相册,正要从头翻阅,看林因站在一旁,对她说:“不用服侍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林因点头,“殿下,那我在殿外等你。”
“……好吧。”玉翩然没有坚持,她想起庄庄蒜的话,明白她现在需要适应这种生活方式。
很多事情得慢慢来。
她说:“傍晚的时候,传召温知予进宫,我找她有事,她如果过来,直接来棠梨宫就好。”
“是,殿下。”
侍女走后,玉翩然打开了相册。
扉页上什么也没写。
她翻开第一页。
第一页上,就贴着先帝,皇后还有长公主的全家福。
那时玉萃还没有出生,所以只有一家三口的照片。
玉翩然的目光,先是放在照片旁的注释上:“于×年×月×日,与爱妻,囡囡摄此照”
囡囡?
玉翩然看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原来她的乳名叫囡囡?
时涧墨在睡梦中念的名字,受伤时卧病在床,与皇后争论时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原来都在说她?
一时间,玉翩然心情很复杂。
那时,她因为时涧墨睡觉时喊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吃“囡囡”的醋,到头来,她吃的还是自己的醋啊。
玉翩然失笑。
想起时涧墨让她心情好了一些。
但随后她花了很长时间,做了很多心理准备,还是没敢仔细看照片上三个人的脸。
玉翩然深吸了口气,散去眼底的热意,去看四周的绿色藤蔓。
不知过了多久,她提着颗心,和微微颤抖的目光,终于望向照片里的三个人。
她首先看到皇后。
皇后与现在差别很大。
差别并不在她的脸,实际上,皇后的面容从前与今日并无二致,差别在她的眼睛,她的笑容上。
年轻二十岁的皇后非常美丽,她眼神纯粹,对着镜头露出的笑虽然很淡,但很单纯,也很忧伤。
像是从余晖下的天空里舀了一勺下来,看见勺里映着纯蓝与淡紫融合在一起的颜色。
视线下移,玉翩然看到皇后怀里抱着的孩子,也就是她。
玉翩然看到自己时忍不住撅了下嘴。
那小姑娘长得不咋地,胖乎乎的,笑得很蠢,但被皇后抱着,很安逸很幸福的样子。
玉翩然凝视了幼时的自己一会,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她。
最后,她才去看皇后身边的男人。
先帝,名义上的她的父亲。
玉翩然凝视男人,眉头渐渐拧在一起。
先帝很俊朗,对着镜头笑得灿烂,与年幼的她的笑容一模一样。
玉翩然看着他,试着从泛黄的黑白照片上找出她与这个男人的某种联系,但很可惜,她似乎感觉不到任何亲子间的联结。
反而,她想起玉大柱的笑,心就会暖起来。
时间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
她还未曾与生父重逢,他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
玉翩然心想:真的是皇后杀了先帝,杀了她的亲生父亲吗?
她心口萌生一股无法抑制的痛,不是因为亲情产生的痛,而是她看着这张照片,觉得照片上的三个人看上去都很幸福,到底过去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死了,一个人失踪了,一个人如今在监狱里,不知还能不能放出来呢?
幸福揉成一团撕碎碾作尘埃的样子。
她亲眼见到,她觉得很心痛。
在所有感情都要溺入这张照片之前,玉翩然及时抽身而出,往下翻去。
后面全家福的照片越来越少。
先帝去世,她走失后,只剩下皇后与玉萃的照片。
玉翩然一张张翻阅,觉得皇后的眼神慢慢从温柔变得坚定,又变得冷漠。
到后来,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总是笑着,总是轻轻地说话,眼睛里很复杂像是什么都有,但仔细望过去,就觉得她眼里空空的什么都不存在。
玉翩然合上相册。
她的胳膊肘撑在栏杆上,手指按着右边的太阳穴,闭上了眼。
傍晚,温知予来见她。
温知予一进棠梨宫就感叹,“这里好漂亮,听说是禁地,我从没来过,可惜了。”
玉翩然已经从游廊转移到正殿里休息。
她见温知予进来,淡声说:“可能正是因为禁地无人敢来,才让这里变得这么漂亮吧。”
“长公主殿下。”
温知予看到她,笑着向她行礼。
刚刚那一刹那间,她看玉翩然靠在椅子上休息的样子,几分冷淡,几分慵懒,透着看透世俗的清醒味道,恍然以为看到了皇后。
温知予想起从前的事,眉尾上扬。
难怪当初玉翩然是宫女的时候,她就觉得玉翩然身上有股强大的气场,这种气场超脱了她当时宫女的身份,让她惊诧,也让她不满。
看来有些东西是天生的,皇后当初作为平民嫁入宫廷后就渐渐显露王的气质,而现在的玉翩然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更显此般风范。
温知予以为玉翩然召她进宫是为了皇后的事。
她坐下后说:“周思妤的证言无足轻重,但她引来了新的证人——皇后娘娘身边的刘嬷嬷,刘嬷嬷反水指证皇后当时谋杀先帝,这件事正巧被晚上当值的周警卫看见,为了掩埋真相,皇后也杀了警卫和另一个秦宁的侍女。”
“其实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温知予看着玉翩然说:“因为皇后已经承认,是她杀了这三个人。”
玉翩然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一紧。
“既然她已经认罪,那按照刑法,她这属于故意杀人罪,情节特别严重,将判处死刑,即便贵为玉氏皇后也不例外。”
温知予叹息了声,“皇后的结局怎么会是这样?小时候,我以为她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现在也这么认为,真不敢相信,迎接她的是断头台,而不是寿终正寝,优雅从容地过完一生。”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玉翩然的表情。
她本以为玉翩然会有什么反应,但令她失望的是,玉翩然看上去似乎无所谓的样子,听说她的亲生母亲即将死去,她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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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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