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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躺在床上。

易春坐在床边。

皇后盯着床头的灯看。

易春望向窗外,似乎在看那轮高高在上的月亮。

各做各的事情。

没有相处不和谐这回事,因为她们根本没有在相处。

在这时,玉翩然才从屏幕里看出她们确实有了年纪:一个受到打击,一下子憔悴起来;一个不动声色,眼如古井,仿佛将万千世事尽收眼底。

玉翩然仔细地去看皇后。

玉萃说得没错,皇后没了身上那股劲,现在,就连眼底的光彩也彻底消失了。

玉翩然的眉紧蹙,眼睛刺痛,让她不得不将视线转向坐在一旁的易春。

原来易春没走,是被太后叫来折磨皇后了。

也许就算没有太后,易春也可能不会离开那座双子楼。

她在那里已经生活二十多年。

双子楼困住了她,缠住了她,让她割舍不下也有可能。

庄庄蒜按住她的肩膀。

玉翩然收回视线,对她勉强露出笑。

她问:“皇后的病理报告这里有吗?”

守着皇后的工作人员站起来,点点头,取出文件递给玉翩然。

玉翩然看了一眼,还给他。

“刘嬷嬷现在在哪里?”

“刘义珍年纪大了,在录完笔录后就回家休息去了,不会再回宫做事。”

玉翩然目光微闪。

她又看了刘嬷嬷,周思妤还有皇后的笔录。

看完后,没有再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

她准备和庄庄蒜离开时,又没立即动身,盯着监视器看。

皇后与易春像精致漂亮的人偶,各看各的,一动不动。

玉翩然想起温知予跟她说的事情。

温知予在棠梨宫里对她说:“皇后偏爱时涧墨,我很不甘心,在家里和父亲玩拆字游戏,父亲从我这里得知皇后喜好拆字后曾经感叹一句:‘这得是性格多谨慎,内心多含蓄的人才爱玩这样的东西’。

“我小时候不明白,后来慢慢琢磨出来父亲话里的意思,父亲肯定和皇后有过接触,觉得她说话里一套外一套包含了好几层意思,往往她的真意要在话里刨几层皮才能懂,十分心累,我长大后,有时进宫会见到皇后,确实,皇后的话里总是意有所指,我有时能听明白,有时听不明白,我不喜欢皇后,不喜欢这样别扭的人,但有时我会在夜深人静时翻来覆去地想皇后说的一些东西,慢慢就品出她的真实想法:比如,她并不喜欢我,又比如,她喜欢小公主殿下,又时常因为她的任性而气恼……某种程度上,至少在皇后‘含蓄’的性格方面,我可以说我对她有所了解。”

“殿下你想,这么一个含蓄的人,提笔在纸上写下东西,写下可能会暴露她内心想法的东西,这不是说出的话能随风而逝,这是白纸黑字的证据,她落笔时一定慎之又慎,而她为什么要冒着会暴露的风险写下这些呢,我想了又想,只能说明她实在爱这个人,爱得受不了,又无人可以诉说,只好提笔写下爱意——用她独特的方式。”

——所以,当太阳落于树木之下,接近傍晚之时,是否不仅是“杳”的字面意思,也代表了皇后的心情:她与心爱的人只能以这样的时间点,在棠梨宫相见呢?

——所以,“杳”决不是皇后的代称,是从她爱人的字上拆下来组合而成的吗?

“皇后的名字可以拆成数十种组合,‘余未’、‘又夕’、‘小木’……这几天我夜里就在进行这种类似小学数学的排列组合,有这么多解法,我差点解不出来了,要不是《氓》的那两句诗给了我启发,现在又正在秋天,而我还在时涧墨的刺激下读过很多很多书,我想我可能永远解不出这个谜题。”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皇后出身平凡之家,作为平民被先帝喜欢娶进宫里,她当时内心有多欢喜,后来看到先帝与易春厮混就有多伤心,在手信里写下这两句诗自是有感而发,但我疑心这诗里其他意思,我想皇后当初写下它们,重点是后面一句,暗含她对先帝的怨恨:桑叶发黄凋落,不就是枯萎了吗,此时,皇后心中有没有其他人了呢,如果她已经有了新人,‘杳’代表夕阳西下的时候,这是她能与情.人见面的最好时机,那她一定很期盼每日的夕阳吧。

“我猜想当她瞧见日光溃散,红霞遮天,先帝不在养心殿,她有些愤恨,但更多的是开心,因为‘又到了夕阳呢’。”

“对,殿下,就是‘又夕’。”

“秋日,桑枯,又夕,这些可能还无法让你联想到什么,但我曾经读过一首诗,那首诗里有一句就叫‘桑枯行行秋又夕’,觉得哪里对上了吗?是,就是这个‘行行’。”

“哈哈哈……能把这个谜底解出来真是不容易,皇后娘娘真的把她心思藏得很深很深了,现在我可以通过这一系列推理,告诉殿下,‘行行’其人,指的必定是皇后,至于‘杳杳’,我建议殿下不用在宫里寻找这个人,因为太难太难了,皇后的可以猜到,但她的爱人,相比她会藏得更隐蔽,隐蔽到我们无法发现可以揪出其真貌的小辫子。”

真的找不到“杳杳”了吗?

秦姑姑拿走的母带也是杳无音讯。

断了。

所有线索都断了。

好像无论从哪个方向努力,都没办法探究十几年前发生了什么。

思绪回笼,玉翩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如果再不回去,太后这位老人家可能会早早休息。

想到这,玉翩然转身准备走,余光却似乎从监视器里发现什么东西。

她急急地重新将目光对准监视器,但刚刚那一幕稍纵即逝,想抓住却已经从指缝溜走了。

玉翩然心里一下子乱糟糟的。

“殿下,怎么了?”

庄庄蒜看她脸色不对,悄声问。

玉翩然摇了摇头。

她问值班的人,“给皇后的房间装监视器是谁的主意?”

值班人员有些瑟缩,“是,是太后娘娘建议委员长这么做的,委员长也同意了,因为皇后娘娘现在身上背负三条人命,属于情节特别严重的那种,而且现在皇后娘娘身.体不好,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们也能快速救治……”

“我知道了。”

玉翩然并没有为难他。

她向庄庄蒜示意,庄庄蒜便明白她的意思,和值班人员说了几句,就和玉翩然离开了。

秋风瑟瑟。

玉翩然和庄庄蒜走在前面,警卫们在几米远的地方跟在她们身后。

风吹进脖子里,玉翩然不禁裹紧了衣服。

她们上车以后,玉翩然心里还在想消逝的那一幕。

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时涧墨,在即将拨过去时停住了。

她想,秦宁那条线,时涧墨查到一半查不下去,棠梨宫那条线,温知予猜出其中一个人的名字也再推不出另一个人的。

她们都遇到了无法跨越的屏障,两条线都断掉了。

冥冥中,她隐约抓到一个惊天秘密,难道是老天要她亲手解开这个谜团?

一定是这样。

她把手机又放回口袋里。

既然如此,就由她来解开上一代宫廷最后的一个秘密吧。

回到宫里。

玉翩然立即前去仁寿宫。

但穿着僧衣的宫人很快回来向她说,对不住了殿下,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太后娘娘已逾六十,老人家睡得通常都早。

玉翩然点头,“哦,那就没办法了。”

宫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把玉翩然打发走了,却不想她淡道:“请转告太后,既然太后当初看重我喜欢我,是想利用我扳倒皇后,如今皇后大势已去,我的利用价值也所剩无几,太后并不看重我这个所谓的皇孙女也没关系,那我只好借助其他的力量,比如议会,比如下一任的新的温首相,登上只属于我的王位——谁都想坐这个位子?可以,我是最名正言顺的那个,等我坐上去后,我会考虑做些有意义的事,温首相没做成的事,我来代替他完成,比如这座宫廷,先让它不复存在怎么样?”

宫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面色逐渐惨白,眼神十分惊恐。

玉翩然对她微笑,“你肯定都记住了,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她,告诉她,我这个皇孙女非常期待皇祖母的回音。”

说完,她也不看宫人,转身就走。

风带起她的衣袂。

她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庄庄蒜在旁边看完全程。

她走在玉翩然身边,低低笑了下,“殿下做事越来越利落了,已经有了点……嗯,女王范儿。”

玉翩然没把好友的打趣当回事,轻声说:“皇后以前与太后分庭抗礼,把太后压得太狠,才让太后触底反弹,现在皇后失势,太后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制衡这里,不行,我不能让她重新把这个已经倒退二十年的地方再回到古代,总得先捏到她的痛点,她才知道我不是好对付的。”

“殿下说得都对。”

庄庄蒜问她:“回宫休息吗?”

“时间太早了,我要去趟内务府。”

玉翩然说:“有些过去的故事,可能只有内务府里还藏着些,今晚我估计不能早睡了,你们也不用等我,累了就先回乾清宫歇着吧。”

庄庄蒜行了个礼,“是,殿下,我可能陪不了你那么久,但我可以先为你冲杯拿铁,希望你今晚能有所收获。”

玉翩然捏她的脸,“谢谢。”

庄庄蒜不好意思地笑了,“殿下,我知道你最近追查各种秘密很累,但我还是忍不住跟你分享一个秘密,我的小秘密。”

她对玉翩然小声说:“我有新的喜欢的人了!”

“真的?”

玉翩然露出高兴的笑,为她的好友高兴。

蒜蒜终于可以摆脱那个操.蛋的前男友的阴影了。

“那他喜欢你吗?”

“不知道。”

庄庄蒜鼓鼓嘴说:“我先做好自己的那部分,冬天到了的时候,我会开始追她,如果一切顺利,没准夏天的时候,你会看到我们手拉手在一起的样子。”

“好,我等着。”

.

深夜。

内务府。

玉翩然在她原来休息的小办公室里,翻看一些泛黄的陈年卷册。

看着看着,她眼皮发酸,打了个哈欠。

好累。

她在思考要不要休息了。

在她准备放弃,就要合上卷册的时候,一通电话打到她手机上。

玉翩然看到来电显示是温知予,十分意外。

温知予和她现在属于合作关系,抛却这层关系,两人的关系从曾经的恶劣到现在的平和,虽然有了显著进步,但还是很一般。

她为什么会在深夜给她这通电话?

玉翩然想了想,还是滑动屏幕,接了电话。

那边在听见电话接通的刹那,好像沉重地吸了口气。

“抱歉,长公主殿下,我这么还给你打电话……你休息了吗?”

玉翩然开始善于从他人的话里捕捉谎言。

她平静地说:“你不是知道我没睡,才给我打了这通电话?说吧,你想说什么?”

那边安静好一会,似乎是对方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到最后,肯定是某一派战胜了另一派,玉翩然终于听见温知予的声音。

“殿下,我长话短说,你知道当年你之所以离宫,在外面遭受十六年的苦难,都是因为时涧墨放开了拉住你的手的事情吗?”

※※※※※※※※※※※※※※※※※※※※

晚安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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