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显王（十一）（2 / 2）

“我若真走了，你会任由我逃吗？”她说，“我活在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所以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怕。”

归云珩心中早有结，是不可能容下她的。皇后能请来通天法师，自然还会有法力更加强大的人能供她差遣。皇后虽是凡人，可她是这人间最尊贵的女人，她有那个资源和能力。

与其仓皇难堪的逃走，还不如从容赴死。她便等着他们来杀她，等着他袖手旁观，不过是要让自己更加绝情。

“你果真有如此觉悟？”归云珩虽是这样问，但她是相信的，“按说我不该跟你计较，因为我并没有太担心，也许只是烦闷无聊无处排解。”这是假话，爱着人一眼就看出了内在事实。

如今有了倾城妃，皇后才越加的明白她的妙来。但她的事更棘手，倾城妃到底是凡人，升不了多少事端，除掉倾城妃更容易。

“在你们眼里我是异类，排斥我是正常。何况你是贵族，是大显国的皇后，习惯了把控全局，我的存在让你没有安全感。”

“不，你威胁不了我任何，我并不怕。法师说了，你弱得很，尤其是现在。你也许是仙，可你被剔了仙骨，只留了一丝残魂。想是在天宫犯了错被上界惩罚，可能连仙籍都没有，天官更是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所以你也不过是个蝼蚁，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法师倒还抬举你，说你有灵气，想用你仅剩的这一点残魂练法器，就此收了你，也免得你再受苦。”

她看着归云珩，没有说话。有些想不明白，面对自己，归云珩竟然有些心虚。

若是能彻底断了也是好的，反正也无所谓了。想想也觉得可笑，到底是自己太无能。以这三百年之身，还是不能存活。不过七年，这大显王宫便再容不下她了。

“我与陛下夫妻十年，为他生下两儿一女，无人能撼动我的地位。我族只有女人能恣意绚烂，男人，越是位高权重越是惶惶不安，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揣摩圣意而活。”

“其实，陛下待我也是情真意切，我不该不知足。瑶姬、桃姬、倾城妃，还有你，以及许多的其他女人，陛下做惯了逢场作戏，我不在乎。他能真与我争吵翻脸再和好，平凡夫妻也不过如此，只是少了柴米油盐的琐事。”

“瑶姬贤惠有涵养，也有学识，比我更像国母。可她是属国郡主，质子的身份让她不配得宠，她的一子一女也不过成了棋子，里外都受控。”

“桃姬是臣女，宫里的生活让她如履薄冰，处处陪着小心。也幸她为陛下生了一女，将来也算有了终老的依靠。我有想过，如果她一直这般懂眼色，如果我做得了主，以后公主出嫁她便也随公主一同出宫去，她也不必继续这般小心谨慎。”

“倾城妃是妖姬，不过凭着美色，可她再美也乱不了陛下的心。我只是一直没有想明白，陛下为什么要留下她？这样不安分的女人，迟早坏事。”

“你，我就更看不懂了，陛下看上你什么呢？又会爱你什么呢？何况，你也不痴情，大概除了其他，你也不爱陛下这个人。爱他王的身份，爱他威风凛凛的气魄，还是戏假情真的柔情蜜意？”

“听人说，男人都爱猎奇，大概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你不一样。又听人说，得不到的才总是最美好，越若即若离他倒是越上心。我这一生在他心中最美的瞬间，大概就是即将成为他妻的那一刻。我把一颗心完完整整的给了他，明明白白的让他看到我的赤诚，他又怎么会珍惜？“

“可是上了心又怎么样，我是何其无辜，你们都要我死。我便偏这样，就是什么也不说。动了心又怎么样，我会在乎他的怜悯！”与归云珩的端庄大气相比，她幼稚的又何止一筹，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她，哪有那么高冷！

听她这样说，皇后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都不知道要跟她计较些什么，又忽然觉得陛下很可怜，他如此心心念念的人，却这样的残忍，竟生生的等着他来割刀。

在陛下的心中，离妃这一生最美的时刻，怕是离妃死后的每一天吧。时间越长，陛下便越会悔恨。是她非要离妃死，陛下想念离妃越深就越会恨她，往日的恩情也会日渐消散了。离妃会成为所有人的忌讳，谁也不敢触碰。

“我宁愿断了一个深爱的男人所有恩情，也要送你死，为大显王国，为我归云族，为天下苍生……知道为什么我与陛下能成为夫妻吗？因为我们计较不了那么多的儿女情长，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帝家。不要再念男人负心男人绝情，帝王帝后，都谈不了感情，能有便是极度奢侈。你能得到他一丝怜惜，已是最大的恩宠。”

她轻笑，“祸国？安给我的罪名还真是大，想让我甘愿赴死便偏要这般的冠冕堂皇吗？还是仅仅怕有诛仙之罪？”说她是妖便是妖，说她是仙，她也认。

皇后端了茶，轻轻地呷了一口。一个女人竟有一双剑眉，抬眼间，杀气十足，“我又杀不了你，就算真的有罪，也怪不到一介凡人头上。妹妹尝尝我宫里的茶吧，大概比不得你烹的。”

她看着那杯清茶，碧绿的不正常，带着淡淡的清香，不知道喝下去之后会是什么局面。

记忆有些恍惚，眼前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心脏停了停，好像有些疼。她用手按着心口，想要脱离这俱躯体，可是试了几次，身子越加的沉重了起来。

她抽不开身了。

原来，毒不在这茶里，从她踏入皇后的宫殿，就已经在慢慢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