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 / 2）

过了几天，范遥来坐忘峰，也带着不悔出去玩儿，不悔指着天上飞着的小鸟，“二叔，小鸟！小鸟！”

“看二叔的！”范遥一扬手两支穿云箭，“嗖”的穿死四只小鸟，杨不悔目瞪口呆！

范遥高高兴兴的抱着杨不悔过去捡起来，“二叔给你烤小鸟吃！”

杨不悔看着死状凄惨的小鸟“哇……”的哭出来。

直到晚饭时，杨逍承诺给杨不悔明日带她去买她最喜欢吃的芙蓉糕，才总算哄得宝贝女儿不哭了。

戌时，杨不悔睡着了，杨逍才带着范遥到正厅吃饭，范遥擦擦一头的虚汗，深觉孩子实在是种可怕的生物。

杨逍给范遥斟满酒杯，“别担心，她就是心软，小鸟小兔子什么的，死了她都要哭好久！你今天一下子打死四只，她大概觉得天塌了一样，才会哭成这样。”

范遥拍拍胸口，“幸好当时一只手抱着她，不然我能把那一群麻雀都打下来，那不悔还不得哭到明天？”

“哈哈……”杨逍忍不住笑，“嗯，那大概她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

“这水般的性子，倒是像足了……”

杨逍微微一笑，倒不介意，“像她妈妈，一点小事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范遥叹口气，“听说灭绝也没撑到回到峨嵋，路上就没了。”

杨逍眼中泛起水光，“若是晓芙在，定会哭的很伤心。大概会和不悔一样，怎么都哄不好……”

“怪我！不该提起嫂子！”范遥自罚一杯。

杨逍给他斟满，“其实我挺愿意你提起她的，让我知道。她不仅存在我一个人的记忆里……”

那玲珑剪水的杏眸，笑如春晖的脸庞，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他最美好的时光，他的……晓芙，他为了她可以跪在宵小面前求情，为了她可以千里奔袭不知疲倦，她却敢用脖子去碰刀子，用自己性命去换女儿，她之于他，是天地间所有的色彩；他之于她，或许只是其中一笔。

刚开始的时候想起这些，杨逍会忍不住怨她怪她，在他心里，若是深爱着一个人，又怎么舍得跟她生离死别，可是越是养育不悔，他越是渐渐明白了一个母亲的心情，换成是他，大概也会选择保全女儿，所以后来他不怨了，他也不会经常落泪，他只是时常想她，韦一笑说不如忘了吧，免得痛苦，但他忘不了，她就像是洒落花丛的最美月色，就像是春日清起的第一缕晨曦，就像是冰雪初绽的一抹新绿，他既然遇见了，就再也忘不掉。一眼，足矣万年！

杨不悔五岁，跟着庄誉和颜义去城镇里玩儿，庄誉让颜义看着不悔，自己去买糖块，不想回来看见不悔在一边哭的厉害，颜义跟辛家的三兄弟打了起来，他也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就扔了糖果上去帮颜义，辛老大已经十二岁了，跟着辛然学了好几年，他们兄弟又人多，庄誉和颜义自然是占不到便宜，不过就算被打了个鼻青脸肿，却仍然不服的叫嚣。

这时，一个身穿暗红色牛皮马夹，腰配弧形弯刀，梳着一头小辫子的少女看见这群孩子在巷子里打架，停住脚步，转身走过来。

庄誉看见的这少女连忙喊到：“雁儿姐姐！你快来帮我们！”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长大了的江雁儿。庄誉的娘亲张氏也是河间府人，与江雁儿的娘亲，有着拐了三道弯的亲戚，这几年庄铮也时常带着孩子回去张氏的娘家，江雁儿和庄誉倒是见过几面，因为同是杨逍的铁杆粉丝，两个人格外亲近。

江雁儿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庄誉看颜义，颜义气的脸都红了，“辛家三兄弟欺负不悔妹妹！”

江雁儿眸子睁大，“不悔？可是纪姑姑和杨伯伯的女儿？”

颜义和庄誉点头。

江雁儿一步过去抱起孩子哭泣的杨不悔，“好妹妹不要哭了！”她亲了亲杨不悔的额头，“我是你雁儿姐姐，你听说过我么？”

杨不悔眼里含着泪看看她，伸手抱住她的脖子，“爹爹给我讲过雁儿姐姐。”说着哭的更厉害了，“他们说我没有妈妈……呜呜呜……雁儿姐姐，不悔为什么没有妈妈……”

江雁儿的拳头瞬间攥紧，她想起纪晓芙，那个温柔善良又爱哭的好姑姑，她已经不在，杨不悔就是和自己一样是个没有妈妈的可怜孩子，江雁儿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放下杨不悔，气势汹汹的往辛家三兄弟这边来，近乎咆哮的道：“是谁说的这话？”

辛家三兄弟被她要拼命一样的架势吓得退了好几步，江雁儿却完全不想听解释，伸手拽住了辛二的领子就开揍！辛大和辛三当然不能看着她打辛二，一起冲上来。

江雁儿今年十五岁，家里对她的培养也非常用心，武学上，她已经算得上是入门，三兄弟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被江雁儿一通暴打。很快辛家三兄弟就都跟庄誉、颜义一样，鼻青脸肿的了。

江雁儿抱起杨不悔，“告诉所有人，以后有我江雁儿在，就谁也休想欺负不悔妹妹！”

坐忘峰上，杨逍正陪着韦一笑、说不得聊天，有人来报说不悔哭着被人送回来了。杨逍站起身迎出去，女儿虽然是个小哭包，但是被人哭着送回来还是第一次。

江雁儿把杨不悔交到杨逍怀里，杨不悔委屈又疲惫的把小脑袋耷拉在爹爹的肩头。

“杨伯伯，你还认得我么？”

杨逍打量了她一下，“雁儿？”

江雁儿红着眼眶一笑，“是！爹爹做了巨木旗的副旗使，我跟着爹爹搬来昆仑山来了。”

杨逍看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雁儿，一时百感交集，想到当时他和晓芙一起带着雁儿在竹屋里……他抬眼看看天空，压住心里巨大的痛苦，微微一笑，“你长大了呢！”看了看自己闺女，问到：“这是怎么了？”

江雁儿往身后一指，“都怪他们！”

庄誉、颜义和辛家三兄弟走上前来，五个并着站在一起，个个鼻青脸肿，看起来不分丑俊，仿似五兄弟！杨逍、韦一笑、说不得都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辛大上前一脸委屈的说：“我们就是好奇问问，谁知道她就哭了，哄也哄不好，颜义这小子也不讲理，上来就动手，跟个护食的虎仔似的，我们才被迫还手。后来庄誉来了，也是个同样不讲理的，不容分说就打脸，我鼻子都差点让他打歪了。”

杨逍颠颠宝贝闺女，“不悔，怎么回事呀？”

“他们说不悔是爹爹捡来了。”杨不悔小声的委屈的说。

杨逍笑：“怎么可能呢？乖女儿当然是爹爹亲生的啊！”

“那我为什么没有妈妈？”杨不悔直起脖子问。

小小一声问话，众人都安静下来，杨逍红了眼眶，抚着女儿的小脸儿，哑着嗓子说：“你当然有妈妈啊！只是她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杨不悔眨着大眼睛，“妈妈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江雁儿已经忍不住转过身去擦眼泪，韦一笑和说不得也都沉默下来。

杨逍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微微有点控制不了的颤抖，“因为那里有坏人想要伤害不悔，妈妈去打败他们，才能保护不悔！乖女儿，妈妈一直都在保护你！”

杨不悔听了，转回身对着辛家三兄弟大声说：“我不是爹爹捡来的，我有妈妈，我妈妈一直在保护我！”

杨逍听着女儿的童言童语，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心像是又被碾开了旧伤口一样，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几次张口都哽住，那冰冷的痛又一点点的蔓延到全身。

月上正空，杨逍还独自靠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对着明月自斟自饮。莫名的这月色让他想起那声糯糯的“不够长”，他微微一笑，竟然用他的手绢去当腰带，真是个笨丫头！然后想起被他搂在怀里羞红了的傻丫头，想起那个定西城里坚毅勇敢的纪女侠……他深深的吸口气，咽下哽住咽喉的泪意，就那样含着泪，孤独的坐在那里：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啊，晓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