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春1（2 / 2）

这一轮打岔正好解了宁九峰的尴尬，接过食盒，掏出钱袋就要结账。掌事笑眯眯的站在旁边等着收银子，不防两道人影从他面前过，一阵携风带香，引得他忍不住抬眼去看，却刚好迎上一对星光般透亮的眸子。

掌事似乎有些看傻了，愣在原地没动一下。宁九峰眼疾手快的错步一挡，堪堪挡住了掌事还要探寻的目光：“娘……公子，马车就在楼下，公子请。”

同样被遮了视线的白衣立在原地，瞥了一眼他手上的食盒，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下了楼。

丽水台地段极佳，坐落在京都城最繁华的明街正中位置，往东往西各有数条辅街宽巷，可谓四通八达。宁九峰带来的马车就停在楼下，两名护卫守在车旁。青鸾快走两步，掀起车帘准备扶人上车。

“夜深露重，风又这么大，”白衣搭了一把她的手：“别走路了，上车一起吧。”

举着车帘的手微微一顿，青鸾压了压脑袋，声音发得很低：“主仆有别，哪有共乘一车的道理，我没事的。”

白衣半个身子已进了车厢，闻声又退出了一步：“刚才我摸你的手都凉透了，还说没事？难道你想跟……”

正说话间，宁九峰提着个食盒跟了出来。白衣理了理衣袖，展颜一笑，转头看了过去：“宁护卫，再请教个事吧。你看，此刻我二人皆是男装打扮，又夜深不明的，想来共乘一车也不会有什么人看见，那应该……不妨事吧？”

宁九峰好不容易捋平的眉头在听到这句之后又倏的抖了起来。

从来只听说“以上令下”，什么时候听过主子如何乘车还要经过属下点头同意的？可自古尊卑有别，的确也没有主仆共乘一车的道理。宁九峰尽力压住了内心的无奈与挫败，抬手抱了抱拳，有些词不达意的含糊道：“那……自然以……以娘娘……”

“咻——”

“嘭——”

不远处一方石台广场已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都在欢呼喝彩着等待第二束烟花的腾空升起。漆黑的夜空之上，一簇簇七彩烟花竞相盛开，照得长空亮如白昼。那烟火极尽绚烂，形状更是瑰丽多姿，绝不是普通花火可比。或许也正因如此，才能引得这么多人一起围观呐喊，一睹这并不常见的新鲜。

广场占地不小，但上面并无一个百姓。他们都自觉的围在四周没有往中间站，只是拍掌欢呼，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波陀国烟火表演，以及欣赏那唯一能站在石台之上，同样仰目观看盛景的一对璧人。

能将波陀进贡之物从当今圣上手中要来，并在这京都城最热闹繁华之地，以这样一种万千瞩目的方式将之点燃，只为取悦丽人芳心的，应该不需作第二人想。

第一束烟火尚未燃尽，第二束、第三束已迫不及待的腾空而上，将整片夜空彻底点燃。长夜瞬间变成了光影的海洋，伴随着响彻云霄的爆裂声，上元节的热闹氛围被推至最高点。

透过弥漫的茫茫烟尘，隐约可见那热闹的石台之上，一道修长挺拔的明红身影将步摇招展的丽人挽在怀中。如雕如琢的英朗侧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欢颜，浅浅的酒窝就嵌在他唇边，只需稍加抬起嘴角，便是一道让人挪不开眼的风景。

可这风景……

偏偏对有些人无效。

白衣紧了紧身上的裘氅，完全没再看第二眼，伸出一手将青鸾牵上了马车，转身便进了车厢。

“原来他是去陪那一位了。”放下窗帘，将格格不入的热闹都挡在了车外。青鸾兀自冷笑了一声，替主人将披肩再拢了拢，不让一丝寒气透入。

“你在生气？”白衣完全不解：“为什么要生这种气，是今天晚上吃太饱了么？”

青鸾立刻翻了个白眼，可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忿，扭头朝窗外狠狠瞪了一眼：“呵，这可真是世风日下……我说，即便小姐你与他没有半分感情可言，但好歹是明媒正娶的王妃，这样一个本该夫妻一家人团圆的日子，他只顾陪着那个江氏侧妃，不顾小姐你嫡妻正妃的身份已是让人很不齿了，居然还好意思敲锣打鼓堂而皇之的将人领到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做这套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戏码？呵，他知道‘难看’二字怎么写吗？”

“难看吗，”白衣捂着一只小手炉，在手炉四周的铜壁上搓了搓：“我其实觉得还挺好看的，毕竟那么登对……何况诚如你所言，我和他本就算不得什么正经夫妻，不过是为了应付外间的人罢了。行了，他已经心有所属，却不得不违背本意把这‘嫡妻王妃’的头衔给我，我觉得……”认真想了想：“他还挺委屈的。”

青鸾：“？？？”

“什么？他委屈？”青鸾怒了：“方才宁九峰手上那盒吃食小姐你没看到吗？偌大一个永熙王府，要什么没有，哪用得着专程跑到外面预定年食？不就是因为江妃爱吃这家的，那一位便投其所好，不惜折腾着底下人大晚上的带着人马绕了半座京都城，只为取那三屉破糕点博卿一笑？还有，小姐你都嫁来楚国三个月了，他有一日是到你房里嘘寒问暖上一句的吗？即便我们与他只是各取所需，外头的面子就不需做一做了吗？”

“不需要。”白衣笑了笑：“你方才也说了，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所需既已取，又何必在意那些虚的？”

顿了顿，忽然敛了笑意，换上一张完全不同的郑重神色：“青鸾，你要记住，我嫁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交换，履行一个承诺。除此之外，都不重要。”

除此之外，其它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