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8(2 / 2)
“不,不是……”宋拂暄正要接点什么,可对方没有给她把话再说完整的机会,下一秒,她只觉自己颈间莫名一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皮肤下连着线的流了出来。
宋拂暄登时便愣住了,惊愕的睁大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她能感觉到自己扣在刺客臂上的手正猛烈的颤抖着,可她来不及、也不能再感受太多,正准备奋力推开身后那个紧如铁圈的箍扣,模糊中,似乎有一道人影用自己几乎来不及察觉的速度,转眼便到了眼前——
“嘭”的一声,身后刺客猝然应声倒地。
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她洁白的脖颈,宋拂暄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中醒过神,便听见宁九峰的声音传了过来:“殿下,此人要如何处置?”
一双眸子暗如墨潭,眼中没有一点温度,声音更是冷峭似霜,几近结冰:“杀。”
宋拂暄被这一字刺得猛然惊醒,正要转头,便在这时,有人已先一步环住了她的肩,将她带得一个转身,接着便稳稳藏进了一片宽大又温暖的胸膛里,声音低沉,却犹带温软:“别看。”
话音落地之时,一道冷凝的剑光似从视线边缘处闪过,耳畔旋即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哐咚”。
是人头落地的声音。
窗外翠鸟叽叽喳喳,微风穿过阖开的缝隙透窗而入,吹得榻前流萤纱幔随风翻飞。宋拂暄翻了个身,本能的还想再睡一会儿,可刚动了动被子,还没来得及将脑袋埋进被窝,青鸾的声音就从头顶上方传了过来:“小姐,还不醒啊,都睡了三天啦!”
一个囫囵翻起身,宋拂暄只觉浑身酸胀无比,一脸的睡眼惺忪:“你刚刚……说我睡多久了???”
青鸾如实相告:“三天。”
简直不可思议,宋拂暄不得不睁大着眼睛再度确认道:“几、几、几天?”
青鸾已经懒得答了,将汤药递了过去:“这是太医留下治你手上和颈上刀伤的药,我也不知道你哪天能醒,反正就每天都熬了一盅备着,快先喝了再说吧。”
感觉这话哪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宋拂暄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你对于我昏睡了三天这样的事,好像一点也不感到着急?”
青鸾用汤匙敲了敲药碗:“那是因为我听完宁护卫说的来龙去脉,猜到小姐是为着什么才晕倒的,自然就不用像旁人那样担心了啊。”
经她这么一说,宋拂暄也想起来了。那日在刑狱司,自己突然的晕倒,应该是因为……
因为看见了那一地的鲜血淋漓,以及一具头身分离的残破尸体。尽管明明有人已为自己挡住了所有,但那刺鼻的血腥味和已经流到脚边的猩红,还是莫名的引着她推开了身前的胸膛,将什么都看了。
然后,她就眼皮一垂,不知人事了。
她并非是晕血,只是见不得尸首,尤其是死状惨烈的尸首。这个“病”,算算也已经缠上她两年有余了。
青鸾喂完了药,又自顾自道:“那日见王爷将小姐你送回来,我都快吓死了。”顿了顿,仰着脖子蹙着眉,似乎在回忆那天的画面。回忆完了,摇头叹了一声:“我真没想到居然是他将小姐你送回来的,真是太吓人了。”
“……”
宋拂暄扶额:“你的‘吓人’居然不是因为我受了伤,而是因为送我回来的是他?”差点吐血:“请问你这是什么关注点?”
“因为他的模样很吓人啊,好像被狗咬了一样。”青鸾道:“不过王爷将太医留下照料后很快就又走了,也没吓唬我太久。”
“走了?”宋拂暄微有诧异:“是与大内有关吗?”
“嗯。”青鸾点了点头,脸上似乎划过一丝后怕:“听说王爷将那刺客的头颅挂在了神策门示众,虽然这是陛下应允了的,不算有违宫规,不过这几日文武百官上朝时每每路过神策门,全都个个面色发暗,嘴角抽搐,一脸的苦不堪言。而且不止他们,好像大内后宫里也是一片哗然,有些胆小的嫔妃们甚至都吓得做噩梦了呢……啧,真是个狠人啊!连这种威慑的办法都想得出,若是那主谋知道了,指不定心里怎么害怕呢。”
原来如此。
直到现在,宋拂暄才终于理通了些什么。
原先她觉得安世渊令宁九峰将刺客一剑斩杀,这种处理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虽然刺客说什么也不肯招出主谋,但山高水长,只要留他一命,慢慢审问,早晚有一天能问出个结果来。何况彼时刺客已经被他一掌击退,没有再禁锢住自己,也不存在被威胁一说,何以他二话不说,当即就下令斩杀?
青鸾的话或许已经道出了玄机。
既然他貌似已经猜到了背后是谁在操纵,与其留一张怎么也撬不开的嘴,不如让那刺客永远闭嘴,变成一把可供他震慑、恐吓敌人的工具,让这把“利剑”就那样赤/裸/裸的悬挂在神策门外,教世人皆知,让贼人胆寒。
心下忽然一道冷风刮过,转瞬就生起了丝丝凉意。
望着窗外翻飞的春叶白絮,宋拂暄不禁陷入了一场深深的沉思。
安世渊。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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