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曲4（2 / 2）

“一次可驰三百里。”

“这……”常小公子面露难色，想了想，如实道：“让殿下见笑了，敝府的家仆平日里只是赶一赶马车，接人送货。若说是骑马，一次能驰三十里已是艰难，只怕……”

“我可以。”

一道清丽的嗓音就像一支箭羽，从人群中堪堪投了过来。

“我可以。”宋拂暄神情郑重又肃然，定定的看着安世渊：“但，不知殿下是要做何？”

烛影摇动的灯火中，那张已经越发熟悉的面孔上，一双深潭似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自己，眉尖微动，目光沉沉。宋拂暄见他不答话，正要再开口，安世渊却忽然开口了：“王妃尚不知本王要做何就敢站出来，难道不怕么。”

“为何要怕？”宋拂暄以同样的目光回望着他，道：“无论殿下想做什么，目的应当都只有一个，便是设法救下这全城的百姓。既是如此，不但不需要怕，拂暄更愿倾力一试，请殿下直言相告吧。”

他并没有直言，而是像一尊石像似的沉默的立在原地，再不发一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面人影终于动了一下。

安世渊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令牌，递至宋拂暄面前，声音有些紧绷，道：“此乃本王敕令玉牌，可调一千驻军兵马。此去北边一百里有一蔚山大营，营中主将名周成昃。你持此令，传他带一千驻军前来剿寇，见令如见我，他必不会推脱。”

宋拂暄接过玉牌看了一眼，小心收入袖中，点头道：“殿下放心，最多两个时辰，我必将周将军带到。”

“不……”安世渊突然顿了一下，缓了缓，才道：“不必求速，自己留意。”

宋拂暄向常小公子要来一套男装换上，吩咐青鸾随宁九峰先回王都。无奈这二人都不肯离去，宁九峰倒也罢了，她是管不了的，但青鸾她不能不管，连哄带吓的劝了三四轮，方说动了她先离开雁回城，在下一站芙蓉城找个地方落脚，等着他们料理完这里后再行会合。

最终，宁九峰留下护卫安世渊，青鸾先行前往芙蓉城，当日出发时随行的一队护卫则负责护送江雨音，一行人踏着月色，从小道往京都奔去。

见人已被送走，安世渊吩咐宁九峰前往府衙送信，请府尹务必过府一趟，一齐商议后面的应对之策。雁回城里毕竟府兵有限，流寇若是与往常一样，只是打家劫舍几户便走，那还算好应付。可若此次不同往常，对方不但抢掠，还要烧杀屠城，就是个棘手的大麻烦了。

常府后门外有一条僻静小巷，暂时没被流寇找到。宋拂暄牵着安世渊的小黑马悄悄开门出去，常小公子亲自送到门口，将雁回至蔚山的路线反复叮嘱了好几遍才放心。

穿着男装的宋拂暄与白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常小公子偷偷看了好几眼，不禁低叹了一句：“若着女装风华绝代，若着男装英姿飒爽，真乃不可多得一佳人也。”

宋拂暄轻装出发，翻身上马，正准备与常小公子道别，便在这时，小院门后一片斑驳婆娑的树影下，负手走出了一个人。眉眼如常，眸光清明，两三步间便来到了他们身旁。

宋拂暄微带不解的看了看来人：“殿下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安世渊未立时答话，而是双手负后，稍稍侧头，瞥了一眼常小公子。常小公子眼力绝佳，立时会意，毫不犹疑的躬身告退，噌的一下便闪入了小院中。小黑马估计是认出了面前站着的是主人，忍不住兴奋的嘶鸣了一声。安世渊伸出一手摸了摸它的鬃毛，又轻轻拍了两下，道：“好好跑。”

这种人与马之间进行的对话从他嘴里说出，不知怎的，宋拂暄莫名觉得很好笑。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安世渊见她发笑，单眉一挑，侧头看过去：“你笑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宋拂暄赶紧摆手，转移话题：“殿下要是没有别的要交代，我这就启程了。时间宝贵，我会早去早回的，也会保护好殿下这匹小黑马。”说着，拽动缰绳，小黑马往前跃出了几步。

“慢着。”安世渊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宋拂暄勒停马缰，转头看去，一只修长净白的手掌就这么映入了她的眼帘。

掌心向上，上面躺着一枚小小的东西。

夜色不明，视物有碍，宋拂暄眯了眯眼睛，不得不俯身去看，还没来得及弯下腰，对方已经很贴心的上前一步，将手又抬高了两分。

就着朦胧的月色柔光，宋拂暄终于看清了那掌上躺着的，究竟是何物。

——平安符。

宋拂暄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那枚签符已经被人放入了手中，连是怎么放进来的都没看清，只是伴随符入掌心，她好像听到了一句极轻极轻的话，隐约可辩出模糊的几个字，却被风碾碎在耳畔空明的长夜中。

身下马儿已经拐出了长巷，宋拂暄突然回身，可那人早已消失在幽暗的长巷尽头，再不可见。

那模糊的几个字，好像是……

“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