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曲6(2 / 2)
当年她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就想将所有都救下。
正出神间,怀中人似是咳了一声,宋拂暄低垂着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模模糊糊,迷迷蒙蒙。
借着一点淡薄的月光,安世渊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宋拂暄低着头向他靠近了一些,轻声道:“醒了吗?”
没有回答。
但那双眯缝的眼睛已经越睁越开。
“伤口都上了药了,”宋拂暄微笑的看着他:“也都包扎过了,除了这支箭暂时还不能拔出。”顿了顿:“你……可有哪里还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拂暄以为他是不是毒性入体损伤到听力了,正要动针,安世渊却开口了。
声音极低极低,极慢极慢。
“你回来了。”
他说。
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句。
中毒昏迷了这么久,难得清醒一点,可醒来说的第一句……竟然是这句。
心下莫名淌过一片暖流。
从小溪,到大河,越流越汹涌,烫平了这一路上所有的担惊受怕,
“嗯。”宋拂暄顿了好久,方牵着嘴角微微一笑,点头道:“回来了。我很好,很平安。”
平安。
那枚贴身收好的平安符,忽然也变得烫人了起来。
嘴角的笑意不自觉浓了两分。
安世渊阖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声。待再睁开眼,垂眸看了看胸膛上那支被剪断的箭矢,淡声道:“便是它差点取了我的性命?”
宋拂暄也看了一眼,宽慰道:“殿下身上的刀伤未伤及筋骨,只要妥善医治,一定能很快痊愈。不过这支箭……”停了停,才道:“这支箭的箭镞淬了烈毒,殿下之所以昏迷了这么久,也是因为毒发所致。但雁回城中没有解此毒的药,所以我们得即刻启程返京,待到了皇宫,见到了太医们,才能拔箭疗伤。”
“……中毒?”安世渊眼中露出了一丝惊疑,似是不太确定道:“流寇匪患向来行事不羁,即便是烧杀抢掠,也从未听过会以毒箭杀人。”
“不错。”宋拂暄点点头:“何况殿下所中刀伤上并未验出有毒,即是说,流寇只在箭镞上淬了毒。这……听起来似乎有些说不通,既然刀与箭都是他们的,何以要区分对待呢,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啊。”
说话间,安世渊忽然眉头一皱,重重咳了两声。宋拂暄赶紧替他擦了擦额上冷汗,温声道:“先不说这些了,一切待进京后再慢慢追查吧。我就在旁边,殿下安心睡去就好。”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夜,宋拂暄还没有时间检视自己此刻的模样。望着面前这个发髻微乱,满面疲惫,脸上和身上犹带泥渍的人,安世渊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你辛苦了。”
宋拂暄摇摇头,微微一笑:“殿下睡吧,待你一觉醒来,我们就能抵京了。”
然而这话却没能按期望的兑现。
车队一路马不停蹄,果在次日深夜抵达了京都。彼时快马加鞭提前报信的信官已经通禀了两宫,神策门宫门大开,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接驰进了皇宫大内,直接朝太医院奔去。
太医院府殿内早已一片灯火通明,楚君、楚后两宫亲自来接。待马车一到,十几名内监宫婢小跑着迎了上去,将已经再度陷入昏迷的人移到了太医院后殿。楚后腮边犹带泪痕,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儿究竟如何了!”
“母后,”宋拂暄来不及更衣,行礼回禀道:“殿下中毒已有一日两夜之久,因未服解药,这一路都是昏迷着。但请父皇、母后先稍安,容太医把脉开方,配药解毒。殿下……他一定会没事的。”
楚后才刚大病初愈,脸色本就不佳,一听“中毒”二字,心气倏的一提,差点当场晕厥过去。同样是一脸急色的楚君就在一旁,不过尚算淡定,见状上前托了楚后一把,安慰道:“皇后勿要心忧过度,言院正等圣手皆在此守着,必能药到伤除,保渊儿无虞。”
楚后哪里能不心忧,哪里能淡定坐等,此刻生死不明的躺在病榻上的不是旁人,而是他的孩儿啊!楚后既悲又痛,不住捂胸垂泪道:“上月臣妾才被歹人戕害,中彼奇毒,如今渊儿又中毒在身……这、这是老天在惩罚臣妾失德失懿吗?若是如此,臣妾只恳求老天将所有惩罚都降临我身吧,勿要伤害我儿啊!陛下……陛下!臣妾该如何是好啊陛下……”
楚后悲恸不已,字字情真意切,楚君不禁面色动容,单臂紧紧搂着楚后叹道:“这又与皇后何干……皇后身为中宫国母,持身立正,克己宽人,堪为后宫表率,何谈失德失懿?皇后莫再胡思乱想了,渊儿是为江湖流寇所伤,流寇抢掠烧杀、无恶不作,你且放心,朕必会遣兵剿寇,一举荡平此患!”
宋拂暄向二人行了一礼,道:“父皇、母后对殿下的拳拳关心之情,拂暄感同身受,但请保重身体,勿要忧心过度。眼看天色渐迟,不如请父皇、母后先回宫歇息,拂暄会留在太医院照看殿下,一旦殿下病情有所进展,一定即刻遣人通禀二宫知晓。”
楚后拭了拭眼角边的泪痕,上前握着她双手拍了拍,叹道:“当日本宫传旨让你陪着渊儿去雁回祭祖,本是想着阳春四月风景美极,你二人祭祖完毕,在那里游山玩水一阵也不错,谁曾料想会遇上流寇。渊儿中毒负伤在身,你也跟着担惊受怕了一路……好孩子,你二人既是夫妻,你留下陪着也是合情。本宫且将孙湘留下差遣,一旦渊儿醒来,记得,一定要给本宫送个信,知道吗?”
宋拂暄躬身答喏,目送二宫离去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向内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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