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曲10（2 / 2）

“陛下忘了吗，那年陛下曾携臣妾等一众人微服出巡，路过靖州时登山望景，还在蜂竹林里赋诗一首呢。彼时靖州蜂竹之数究竟几何，陛下是亲眼见过的。若说此箭是泓儿所有，或说是泓儿认识的，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何谓牵强？”

谁都没想到座上的楚后会在此时突然出言。

只听她狠狠冷笑了一声，一双眼睛似被淬了火，死死盯着对面的母子二人，道：“世人皆知，兵具武器乃国之重器，大到刀叉剑戟，小到一匕一箭，都需兵部登记造册。但令行也有禁不止的地方，民间私铸武器的不是没有。这蜂竹箭矢一看便是私铸违禁之物，既是违禁，必不敢大张旗鼓为之，只能是在靖州当地制作。五皇子身为靖州封地之主，怎的会不知？若说真有不知，自己的封地上出了这样的违禁之物，怕是也难逃失察之罪吧？”

楚后的话来势凶猛，矛头直指一人，黎妃的两瓣脸颊上已然是绯云阵阵，正要再辩，却被安承泓不动声色挡了一把，上前一步，躬身一礼，极客气又严肃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此事是儿臣失察失职了。若事实真如娘娘所言，此箭是有人在靖州原地取材、铸而造之，再淬毒以刺杀六弟，儿臣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儿臣这便修书一封与靖州刺史，令其彻查私铸作坊，看是否真的有人暗中为之，犯下此等滔天大罪。”

楚后又是一声冷笑，目光犹显憎恶的瞥了他一眼：“五皇子这是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旁人了？好，很好。”转身朝御座屈膝一礼，扬声道：“陛下，还有上月那个向臣妾投毒行刺的内监，也请陛下替臣妾问一问黎妃吧。”

这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两厢都互不松劲，听得座上楚君一阵眉头起跳，狠狠揉了两把眉眼。李如海机敏的捧了杯热茶递过去，再让小内监给殿中诸位一人奉了一杯，以缓疾色。楚君饮了两口热茶，终于缓回了一点再坐下去的耐心，抬起眼皮扫向黎妃：“上月皇后被一个冒充成内监的刺客投毒行刺，此事黎妃总该听说了吧？”

黎妃颔首应道：“回陛下，此事阖宫人尽皆知，臣妾怎会没有耳闻呢。不瞒陛下，臣妾这次往明德堂诵经斋戒，一是为着陛下头风之症能尽快痊愈，二则也是为皇后娘娘祈福。臣妾别无他想，只愿老天保佑陛下和娘娘二圣恭安喜乐，臣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楚君放下茶盏，皮笑肉不笑的念了一句：“你倒是还挺忙。”接过李如海递来的一本宫册，边翻边道：“朕手上这本是大内各处内监宫婢调宫履职的记档册，上面清楚的记录着那个行刺皇后的内监于一年前卖身入宫，被分配的第一处履职宫殿便是黎妃你的掖芷宫。大约九个月前，他轮值调宫至来仪宫伺候，此后便一直未再挪动……黎妃，此人你还记得吗？”

“臣妾宫中出去的？”黎妃秀眉攒蹙，询问道：“陛下，不知此人叫什么名字？”

楚君瞥了一眼宫册：“吴川。”

“吴川？吴……”黎妃一阵倒推回忆，忽然扬声呼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不错，此人臣妾记得的。”

楚君道：“是你宫里出去的？”

黎妃道：“是，是臣妾宫里出去的。这个小内监臣妾对他印象颇深，他年纪不大，但是梳得一手好发，盘髻的手法比宫里好些老嬷嬷都强。臣妾见他有这本事，便让他每日替臣妾梳发盘髻。后来……”忽然顿住，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

见她突然不说话了，楚君不禁追问道：“后来如何？”

黎妃拢了拢步摇金钗，叹气道：“后来荣妃妹妹有日上臣妾那儿作客，见臣妾发髻样式别致，便多问了一句。臣妾见妹妹似乎有些兴趣，便将吴川叫了过去，当场给妹妹也盘了一个新颖的。妹妹瞧着颇是中意，臣妾心想既然妹妹喜欢，不过一个奴才而已，送与妹妹也无妨，便让吴川去了荣妃妹妹的玉峦宫伺候。因着是私下送的内监，臣妾觉着小事一桩，懒得麻烦，便没有通知入档，所以那吴川的调宫记录上就还写着人是挂在臣妾的名下。”

“这么说……”楚君微微眯了眯眼，盯着黎妃打量了好几眼：“从你的掖芷宫到皇后的来仪宫，中间还隔了一个荣妃？”

黎妃点头道：“至于这个吴川后来是怎么又到了皇后娘娘的宫里当差，恕臣妾确实不知情了。吴川在臣妾那里只待了不足两个月，其入宫前的身份来历臣妾一概不知。不过他当差期间倒是从无犯什么过错，为人也不出挑，臣妾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是个刺客……啧啧，这当真是出人意料，让人惊骇啊！”

楚君脸色微暗，眉目中透着一丝异样的凝重，似是对于眼前的局面被越拉越大而有些没有料到。稍倾，他转头看向楚后，问：“皇后对于这个行刺的内监可有什么印象？”

楚后摇了摇头，如实道：“没有印象。”

楚君叹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此事牵连众多，如今又冒出了个荣妃，来人，去将……”

一个“将”字还没说完，就听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疾疾奔来，一名神色慌张的内监跌跌撞撞奔入了殿中，指着外间跪地高呼道：“陛下，陛下！不好了，玉峦宫走水了！”

玉峦宫走水？

是……

荣妃的玉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