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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羌挺好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的那种好。
“娘娘。”我视线起雾地望着病床上女人,无声地说:“我可不敢给你拿主意,所以你得快点好起来,不然舅舅可要刁难死他了。”
“妈妈……”像是喃喃自语。
我一直等着,可她只用肩背细微起伏的轮廓回答我,我阖上那道缝隙,听见李子甜在我身后轻轻叹了口气,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悠长。
我转身,与她并排坐着,将她冰凉的双手揣进我怀里,依偎着听彼此的呼吸。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刻意放轻的低声交谈中醒来,头昏脑胀地勉强睁开眼,先是看见了一片刺目的白,视线再上移些,才辨认出那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年纪和李椿林先生相仿,气质却要柔和得多。
“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误诊,确实是脑瘤,不过评定等级是良性一级,治愈率还是很高的。”
“有多高?”李椿林先生还没注意到我已经醒了,不加掩饰的脸色冷峻得像个杀人魔。
还是侧对着我的医生率先发现了我,见我露出希冀而忐忑的目光,便安抚般朝我笑了一下。
“虽然不敢打包票,但患者由于就医及时,且肿瘤生长在脑神经组织外,因此只要患者与家属积极配合治疗,通过放疗抑制与手术切除,不出意外的话,是可以根治的。”
其实他说的大部分我都不太明白,但我听懂了最后那句“可以根治”,愣了一秒之后,情绪当即因为激动而有些失控,掀开被子的动作过猛,险些从床上滚下来。
众人终于将目光投向我,而后我听见一个我心心念念,连梦里也不能避免的声音从隔绝在侧的白色帘子后传来,两个字就足以让我热泪盈眶。
“贝贝?”
顾不上穿鞋,我光脚奔了过去,一把掀开那道屏障,在撞上椅子之前,被苏羌扶住了又抱起来,看见李女士正靠坐在病床上,眼神有些抱歉地看着我。
“别让她担心。”苏羌贴在我耳边非常轻地说了一句,而后才将我放下来,让我坐在床边。
“在这睡得不好吧?”她微冷的指尖划过我眼下,有些心疼地说:“一会你跟舅舅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不。”
我想也不想地回绝,而后又记起苏羌的叮嘱,于是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嬉皮笑脸地央求:“美人不在身边,我会茶饭不思的。”
她这次却没有被我逗笑,只是维持着垂眸的姿势,片刻后忽然将我拥入怀中,掌心重重将我压向她。
“是妈妈不好。”
我环住她的腰,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她的嶙峋,不敢太用力,空荡荡的病服嘲笑着我的疏忽,这声道歉本该由我来说的。
但我不能,因为这只会让她更加自责难过。
所以我只是闭上双眼,将脸埋在她颈间,藏好我所有无从说起的心酸,咽下所有将至喉头的哽咽,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唔,有美人在怀,现在能睡好了。”
由于北城的缺席,独自抚养我的李女士总是担心,相比双亲完整家庭的男孩,我的性格会偏于内向阴柔,因此几年前开始,她就很少拥抱我,亲吻我了。
我能理解她的用心,但依然渴望那些直白的、温暖的触碰。
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形下如愿以偿。
舅舅一家早就在医生离开时跟了出去,病房里眼下只有三个人。装睡中我听见苏羌倒了两杯水放在床头,然后过来摸了摸我的脸。
“我去食堂买点早餐。”
“麻烦你了。”
等他的脚步声远了,我才缓缓睁开眼,正对上李女士的视线,她将我额前的碎发拨开,像照顾婴孩那样喂我喝了几口热水。
“怎么不睡了?”
我握住她的手指,沿着指节反反复复捏了几个来回,回味片刻方才入口温度适宜的半杯水,还是决定开口。
“你也看出来了吧。”我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什么?”
“就是……你觉得苏羌怎么样?”
她一怔,继而错愕地看着我。
那神情不似作伪,于是我也愣了——天爷,我好像点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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