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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座俱寂,遂又爆发出一阵哗然。
我看见他那个助理抓狂似的在虚空中刨了两把,肢体语言生动传达着绝望之情,有点担心他一会儿真要去跳楼。我当时还不知道董事长三个字是多么牛逼的一个身份,尤其是当这个头衔加之于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二十岁的宁树身上,还是作为DC这种一只脚已经迈进国际一线的大品牌。我只是敏感地察觉到他这话刚一脱口,整个会场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我留意到宁树身旁的包围圈渐渐变得宽阔不少,好几个西装革履的彪形大汉立在他周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隐隐地将他与人群隔绝。
这个我知道,带保镖的都是电视剧里那些大佬的标配,原来宁树竟也是一个大佬吗?
“大佬”宁树若无其事地松了松领带,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在座的各家媒体,很快就锁定住一个角落——正是那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的女记者。
“对了女士,你刚才说我什么,‘一时兴起’?”
他目光如电,略昂起下巴时便狭成一线,无端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像巡视领地的鹰。
“那我就直说了吧——”他语速平缓,一字一句却仿佛有着实体的重量,一力压下最后的窃窃私语:“DC现在是我当家,在这儿我说了算,我的‘一时兴起’,等同于品牌的未来。不是我吹嘘,别说女装,我就是要设计童装,DC上下,谁又敢说什么?”
他这番话的前半段分明还很帅很有气势,越说到后面就越发不对劲起来,尤其是当他说到“童装”的时候,我在一种不知道出于什么意图的驱使下看向他眼睛——果然,他也正看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非常玄乎的直觉再一次拉响警报,看着他被灯光修饰得格外失真的脸庞,刀刻似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竟露出一点极为稀罕的笑意。
这……有点不妙啊,求生的本能使我转身就跑,可他个高腿长,反应比我更快地迈开步伐,没跑多远就被他擒住后颈,听见他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一句。
“差点忘了,这儿还有个现成的模特——派对开到凌晨五点,大堂有酒水食物供应,十七层以上是客房,我有事失陪,祝各位玩得尽兴。”
他宣布完,冲身后一摆手,就这么用拎狗的姿势把我给拎走了,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围观,可我唯独没有瞧见那双绿眼睛。
绿眼睛的主人,李子甜此时正在与人攀谈,她笑得像朵名贵的花,面对我凄厉婉转的求救却无动于衷,我转而悲愤地扭头去看她对面的人,一眼就认出他就是海报上的那个男模。脑海中她和宁树窃语的画面一闪而过,进而迅速地得出判断——这个见色忘义之人,她把我卖了!
我见风使舵地放弃了抵抗,示意他松手,整整衣领若无其事地跟在他身后。
他将我带上了大厦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就立于他办公桌之后,从这个万人之上的角度看下去,夜景尤其美。交错的大道车辆接踵,它们前行,转向,暂停,再前行,互不相识却心有灵犀地汇聚成流动的灯海。
此前我从未有过能够俯瞰一座城市的机会,满心的好奇,指尖扒在玻璃上,舍不得眨眼睛。
“喜欢?”他在我头顶上问。
我这才想起自己是被这人“劫持”到这儿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认识北城,且又有李子甜的默许加持,我并不惧怕他,只是仍有些戒备。
于是我点点头,没打算答话,视线仍流连在窗外,又听见他打了个响指,夹着本什么东西往某处走:“过来。”
我是个想象力丰富的有鬼论者,不敢孤身一人留在这过分空旷的地方,忙跟了上去。
说着他就在沿途的墙上按了一下,横陈在前的白色墙壁竟缓缓打开,躁郁的气流挤过缝隙泄进来,掀起我额发,我辨认出那是盛夏的晚风——门外竟是一片巨大的露台,有植被环绕,秋千凉亭,像个小型咖啡厅。
我没想到,在这风格冷峻一如其主人的办公区域,居然别有洞天。
他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这儿看更过瘾。”
这人可真会享受。
我被他安置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一转头刚想拿小桌上的点心,就看见他正背靠栏杆,下笔如飞地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身后的夜空星辰闪烁。
我心念一动,下意识就觉得他是在画我。
这个念头才刚一冒头,在即将要使我感到坐立不安的紧要关头,他却将本子一合,随手丢在了我面前的桌上。
像会读心术似的。
我伸手拿饼干的时候,悄悄瞥了一眼那什么都没有的封面,它温顺地摊在那里,近在指尖,只要我稍稍右移一点。我想翻开看看,又生怕冒犯他,并且要万一是我自作多情了呢?
就在我天人交战之际,我听到了很轻的一声,异常熟悉的动静——那是金属弹开的声音,我第一反应就是打火机。
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我捏着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的饼干,仰头看宁树。
他站的恰好是风口,身体转过去,正放松地支起手肘倚栏杆而立,侧身向我,能看见耳链晃动的碎光。他也不嫌顶层的风大,以手为遮,在火光跃起的一瞬,低头点燃一支烟。
我盯着他被照亮的侧脸,橘色的火焰映得他异常温柔,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不说你不抽烟么?”
他没看我,指尖的火光乍明乍灭,在烟雾缭绕中沉默片刻,随即一弹烟灰,像是笑了。
“你不说你不记得我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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