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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过脸,吸了一口烟,缓缓呼出时眼角还睨着我,难辨喜怒地问:“你为什么怕我?”

我被他问得有一秒钟恍惚,继而恍然,一切不合理在此刻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在面对他时我总是如临大敌,每句话都要事先琢磨,每次对视都要鼓足勇气——因为我怕他,可是……

“为什么?”

发问者与回答者的身份忽然对调,他沉沉看着我,语气是冷淡的。

“殿下,动物在感知到危险的时候,会采取戒备而防御的姿态,这是一种本能。”他面向着我,左手却精确无比地将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人也一样。”

“你太相信我了,只有畏惧却毫无戒心,如果我要对你做点什么,会非常容易。”

风把残余的烟雾扫尽了,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诡异地维持了片刻沉寂。

他终究松开我的下巴,摘了眼镜,靠回椅背看着窗外,逆光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毫无起伏的声音:“你确实应该怕我。”

“北植,你不该任由我靠近。”

那天的晚饭谁也没有尽兴,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可当我对他的这种矛盾心情被当事人亲口点明,还是以那样不认同的口吻,我还是难过得不行。

而自那天后,学校门外的大榕树下再也没出现过那些随便一辆就让我垂涎三尺的车;直到冬天过去,春季开学,有一天我看见一辆香槟色的宾利停在那,在我刚踏出校门的瞬间亮了亮灯,我蹿了出去,都来不及和杨一淳打声招呼,左侧右躲地穿过人海,刚要跑到它跟前,却看见车后座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陌生的男人,一把接住了扑进她怀里的女孩。

不是他啊……我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半天也还是呼吸困难,在微冷的暮春傍晚擦了一把汗,终于接受了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宁树消失了。

DC的大楼仍在,我去过不止一次,保安全是陌生的脸孔,却如出一辙地一丝不苟。

“抱歉,没有工作牌或预约证明,我们不能让你进去。”

CBD高楼林立,像是支撑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我仰头看了一会儿,说好,我知道了,谢谢。然后转身离开。

我并不觉得特别意外,好像在靠近他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他终将离开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也没想到终于等到他叫我的名字,结果却是他要走了。

偶尔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继而感到自嘲。分明想要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情,最后被兜个底儿掉的却是我自己,他还是那么神秘,而我已经近乎透明。

我趴在课桌上,不明白事态是如何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也有好的事情——或许是被宁树的不告而别分散了心神,我以一种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飞快速度和平和心态,接受了李女士和苏羌已经开始约会的事实。

李女士把苏羌带到我跟前的那天是入夏不久的一个傍晚,我左手一个勺右手一个壶,正在阳台给花浇水。我弄不明白那些红的粉的都是些什么品种,只是记住了李女士每次浇水的顺序和用量,但凡不改变它们的位置,就不可能出现由于“投喂”不当,被我折腾死的情况。

我有点走神,因此连客厅的开门声都没听见。

直到李女士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叫了我一声“贝贝”,我才猛地一回神,抓过搭在水池边的白T,背过去套上了。

“身材不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抓着下摆的手在胸口的位置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拽下去,转身看着方才我没注意到的人,点了点头。

“来了啊。”

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来了啊,这一天终于来了。

李女士有些紧张地交握双手,陪着一个带点讨好的笑:“浇花了啊,我儿子真乖。”

她稍低着头,从我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她衬衫领口伸出的一截细白后颈,印象里总是高高昂起,此时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像失落俯首的天鹅。见不得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我紧绷的双肩忽然就垮了,无比悲哀而又庆幸地发现,无论我在时光的隧道里经历了几重变换,身量拔高、骨骼张开,过去现在,始终是她披肝沥胆的小尾巴。

下一刻我站直了,故意仰着头没心没肺似的斜了苏羌一眼。

“你男朋友看着也不错,还有个我这样的儿子,人生赢家啊李女士。”

我不能失败,因此这将是我演技最精湛的一场戏。

说不失落是假的,心无芥蒂也是假的,可我不能坦诚,欺骗有时也是美德。我只能带着求仁得仁的微笑,看她松开我的手,去握另一个人,说一句:“幸好,终于。”

因为从这一天起,我能为她做的事就越来越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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