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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奇葩老板居然是我的“干爹”李主任。
“您这儿布置得这么好,片子也全,怎么也不宣传宣传?本来地方就难找,再不打打广告,更没人知道了。”
“不碍事,”我还记得他打着领带,从镜子里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你干爹不缺钱,就当放收藏品了。有个手术,我现在就得走了,你自己在这玩一会——先把作业写了。”
那时我就觉得,有钱人可真帅啊。
我背上琴,虽然是周末但考虑到李主任那极其不稳定的工作性质,又把钥匙揣上了。到了地方门果然没开门,刚把钥匙捅进去,里面就被人一把拉开了,那惯性强势得惊人,我几乎是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姿势砸李主任怀里。
“哎哟宝贝,你今天背了个什么武器。”
我真的是条件反射地先去摸肩上的木盒,确保琴没掉出来,这才感受到一抹幽怨的目光,又连忙去扶被我撞进墙角的李主任。
“去去,白眼狼。”他挥开我看手腕上的表,两级一步地迈上台阶:“正好你来了,帮我看会儿店……别送了,走了。”
我还是跟着他走到了门口,不太能理解他这话的意思:看店?除非是情人节什么的特殊日子,平时这地方除了我还能有别的客人?
目送着李主任进了停车场,我又等了几分钟,看他的车开出来,驶远了,确保他不会一个掉头杀回来,这才反锁上门。装上腮托,端起架势,开始锯木头。
我毕竟有还算不错的基础,演奏技巧还是北城手把手教的,克服了最初的生疏之后,拉出一首简单的曲子并不难,蒙蒙外行多半也不成问题。
但我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我的右手技巧远不如左手,从小就是这样,北城总说我持弓的手法太僵硬了,很容易对手指和手腕造成过重的负担,长此以往甚至有可能受伤。
“你的右手应该是自然而放松的,受力主要在弓上,而不是你的手,再来一次。”
我模仿着记忆中他持弓的姿势,微微调整手指的距离,可一旦我拉动琴弦,感受到那种柔韧的摩擦力,手指又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又错了,小臂不要绷紧,你感受不到自己对手腕的压迫吗?”
我感受到了,那是一种缓慢而酸痛的折磨,可我不敢放松,一旦放松就难以保持音准,咬着牙继续。
“左手揉弦,换把,对,很好,接下来是跳弓。”北城的声音像是从琴箱里传来,压在我脖颈敏感处不住地震颤。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多年以前山林寂静的傍晚。“弓杆稍微立起,右小指下压,准备抬弓,跳——”
“嗡——”难听的、沉闷的噪音。
我左手按住全部琴弦,一并按下不绝的余音。下巴离开腮托,肩背不由自主地塌下来,手背抹了把脖子上的汗——又失败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我还是难以避免地感到灰心。我坐在地毯上,后仰着脖子枕进沙发,柔软的坐垫凹陷下去,包裹着后脑勺,耳边都是头发与布料摩挲的沙沙响动。
“啊……”我把额前濡湿的碎发往后顺了一把:“到底是哪里不对啊?”
“你右手持弓的姿势错了。”
一道声音冷不丁在我头顶模模糊糊地响起,我瘫软的脊背忽然绷紧了——既出于练琴被人旁观的羞耻,也出于这里竟然有个人的惊讶,更出于对这把略微喑哑的嗓音的敏感。这里本来也是类似于仓库停车场一类的地方,被李主任买下来后就改造成了复式结构。由于这里离他医院很近,楼下是放映厅,楼上自然就成了他偶尔休息的区域。
可楼上怎么会有人,他全听见了?不,这人从什么时候在那儿的?
不同于我的大惊失色,那男声倒是冷静非常,还在继续点评:“你手臂细,力量不足很正常,需要小指来保持弓的平衡,可我注意到除非抬弓需要,你的小指从来不放在弓杆上。”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楼上的栏杆倚着个人,手里夹着支快烧到头的烟,呼出一团轻薄的烟雾,送来寡淡的薄荷香。他猫着腰低头看我,正如我仰头看他。
“持弓因人而异,从来没有标准的手法,你模仿北城,却没有他的技巧。所以我说——”他别开一些垂落在镜框上的金发,漫不经心地笑。
“需要陪练吗,这位王子?”
我保持着单手抓起头发的动作,结结实实地愣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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