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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知道小提琴还能这么玩。

长达十分钟的演奏终了,不甚宽敞的地下室里,只有琴的余音仍在空气里震颤。我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腮托上已经装满我的汗。

待宁树一左一右地拿走了琴和弓,我这才因为体力透支,放心地原地倒了下去,歪在厚重的地毯上用力喘息。

“宁树,你太厉害了。”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叹,在繁复的变奏中途我一度以为自己要飞起来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手法熟练地把腮托拆下来,琴装回盒子,这才提起一点裤腿在沙发上坐下来。“不叫我宁先生了?”

我仰起脸冲他笑了一下,没好意思告诉他,我就是随便客气客气,背地里一直都是“宁树宁树”地叫他来着。

“谢谢。”我转了转右手腕,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我大概知道该怎么握弓了。”

“嗯。”

他喝着水,扬起苍白的脖颈,喉结沉默地滚动。我看着看着也渴了,从地上爬起来,趴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一杯。

口舌的干渴得到缓解之后,我忽然就很想要说点什么,而我也当真这么做了,我说:“宁树,我有时候觉得你就像漫画里的超级英雄。”

“是么。”他摘了眼镜,瞳孔看上去少了几分锐利,这使得我有勇气把对话继续下去。

“嗯,就是,好像无处不在,你想出现的时候就能出现,只要打开那扇任意门。然而当别人想要找你的时候,你又各处都不在了。”

他静默片刻:“这个别人指的是你自己么?”

“那就姑且算是我吧。”我咬了咬嘴唇,因为接下来的话不太开得了口,开始有点后悔挑起这个话题,但我不打算停。“我不明白,你应该不讨厌我吧,大概。可你为什么想走就走,根本不给我一点信号,在我以为再过几天又能见到你的时候,忽然就消失了。”

他不知道我用了多长时间才改掉蹲在校门口看车来来去去的习惯,最初还总是抱有希望,等后面逐渐相信他是真的不会再来的时候,它居然已经成为了一项日常。

就像吃饭喝水那样寻常,戒掉它就像戒掉睡眠。

我并非如我平日里表现出的那样心胸豁达,反而特别斤斤计较,明知那是一个牛角尖,还是义无反顾地往里钻。可我无法像对待其他不告而别的人那样抱怨他,或是不去想他。我们都爱用“情不自禁”和“不由自主”来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也是,直到某天我忽然意识到——是我有意识地在想他,而不是他忽然在我脑袋里不请自来。

“我连埋怨你都做不到,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我无以为报,又怎么敢说你一句不好。

预感到再继续下去话题就要奔着我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方向去了,我说到这儿就闭了嘴,紧紧闭着。

他准备点烟的手顿了顿,又把它给塞回了金属盒,双手交叠架在张开的双膝之上,像个伏身加速的赛车手,顷刻间就将与我的距离从“社交”拉近到“亲密”。

他说:“你有我的号码。”

我花了好几秒才解读完这短短六个字的意思,下巴抵在桌子上,看他时仍需要仰着眼睛:“我可以吗?”

“在我这里,”他指尖一点桌面:“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有点近似某种对月起誓的挚言,我心里不知道哪根弦忽地悠了一下,像荡秋千——可这并不公平,我自小接受到的教育使我不得不向他发问:“那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不需要。”

他答得很快,甚至快过了我心目中不假思索的范畴,而据我所知,这背后一般蕴含着两种截然相反的意义:一是不耐烦之下的快速反应;二是发自内心的坚信不疑。

我有点贪心不足了,竟敢胆大包天地倾向于相信他是后者。

别否认,我心里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我又不像我,他说:别否认,求求你别否认。

这回他也能猜到我在想什么吗?

他凝视着我,不带感情,我曾说过不下两次,那像是一种考量,而我是一件商品。

“你能给我什么?”

我哑口无言。

他却笑了,似乎我每次吃瘪都能诱发他一星半点的真实笑意,捏了捏僵硬而发青的指关节。“那你喜欢什么?”

我终于记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当即跳了起来,四顾时却看见空调遥控器正躺在他一侧腿边的凹陷,不知怎么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我走过去握住了,把室温打高四度,继而坐在他身边。我落座时想必没能做到足够自然放松,因为有些担心会招来他的反感,可他却没躲闪,反而微侧过脸,目光追着我。

我不敢看他,就去看眼前的墙面,那是使用特殊材质制作的人造墙,用于投影,也用于捕捉头顶错落摇曳的灯光——等等,光?

灵光乍现像焰火腾空的一刹。

我想到了。

“我喜欢物理。”我说,飙升的肾上腺素使我分不清那是紧张抑或兴奋:“宁树,你知道波粒二象性吗?”

他眯了眯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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