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2 / 2)
我听见她渐渐走远,另一串莽撞的脚步声逼近身前。
我提前张开双臂,调整了一下躺姿,稳稳接住半扑倒在我身上的人。杨一淳狗似的用头拱开我脸上的树叶,幸灾乐祸地笑:“我刚碰见阿姨了,她临时要开会,让你去她办公室拿钥匙给苏爷送去,说是挂了红绳的那串,哈哈哈哈你这次周考的物理成绩被他知道了肯定又要挨一顿精神毒打——话说西柚呢?”
我指了个方向,“刚走不久。”
看着他欢脱的背影渐渐变小,我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西柚刚才说了那么一通,是不是故意转移我话题呢?
因为我和她都很清楚,用那件旧事来堵我的嘴,成功率将会是百分之百,堪称万无一失。套路不成反被套,我觉得自个儿就跟只自作聪明的狐狸似的,倒霉碰上了修行千年的妖精。
西柚也是绝了。
拿了钥匙,在我妈桌上留下一支棒棒糖,我百无聊赖地转着钥匙环,往初中部走。苏羌的办公室里没找着人,我扯了他桌上的课表看,原来他这节有课。
还没走到教室后门我就听见了他的声音,他正在讲“楞次定律”,我也是闲的透顶,以听墙根的姿势听他给学弟学妹上课。
“这个规律其实很好理解,只要记着这四个字——‘来拒去留’。这个感应电流,就跟人谈恋爱一样,它也欲擒故纵,你靠近我,我就爱答不理,冷若冰霜推你走;等你真走了,我又悔不当初,死皮赖脸地挽留。咳……比喻不大贴切,但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班里的学生都笑起来,我也跟着乐了一会儿,笑到一半又笑不出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感应电流,两次推开宁树,一边说着不要再有瓜葛,一边却又期盼他能再抱一抱我。
我的初中物理也是苏羌教的,这人没什么长进,几年了还是同一套说辞。以前和宁树讲电磁感应的时候,我也曾顺带提起过楞次定律,我也没比苏羌出息多少,直接照搬了他的比喻。
当时我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要是看上谁,我都恨不得给他摘星星捞月亮。‘来拒’?我才看不上欲擒故纵那一套,更不可能拒绝我喜欢的人。‘去留’就更可笑了,我要是把人推开,那说明我是真的不喜欢了,根本不会去挽留他。”
灯光昏暗的地下放映厅,宁树放松地陷进沙发里,一双清凌凌的眼珠仿佛会聚光,分明灰色是最不起眼的颜色,可当他凝视我那瞬间,除了他的眼睛我什么也看不见。他安静地听我说,渐渐被我信誓旦旦的一通剖白逗得勾出点笑模样。
“哦?看来我得好好表现了,免得哪天失了宠,被你赶走。”
“好说,好说,不如你先把烟掐了?”我嬉皮笑脸,用以掩饰鼓噪的心跳。
“放心,殿下。”
他摁灭了烟,含在喉间的最后一口却缓缓吹在我脸上,烟草的气味淡得如同无有。他隔着白雾轻轻掐住了我下颚,面目模糊了,声调听不出是嘲弄抑或快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走的。你不留我,我不回头,我们好聚好散。”
我心下有些惴惴,连忙捂着他的嘴巴让他别开这种玩笑,他只是托着我的腰,纵容地弯起眼笑。
谁知道一语成谶。
钥匙交到苏羌手里,他大概对我说了什么。我没听,也不在意,敷衍地“嗯”了几声,摆摆手下楼。
我在想,当时在烟雾的背后,宁树会是怎样的神色?
是早知如此的洞悉,所以毫不介意吗?还是一脸戏谑,也把它当做一个不会成真的玩笑?
可惜我已经无从得知了。
距离放学还有一小段时间,可我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心底那股横冲直撞想要发泄的躁动了。我故态复萌,顾不上会不会被人看见,原地助跑起跳,直接翻了初中部背后那堵墙溜出了学校,刚一落地就发足狂奔起来。
快到路口拐角处时我才看到那儿蹲着个人,穿着隔壁技校的校服,叼一根烟,听见声音后不耐烦地抬头,看见是我,表情马上变成了惊恐。
这段是下坡路,我原先冲得太猛,这会儿有点刹不住脚,忙对他喊:“闪开!”
“我操!”他扶着墙想要站起来,不知为何却没有成功,竟然一个趔趄往前扑了一步,当即和我撞个正着。我们俩瞬间一起倒下,还顺着斜坡滑出去一段,撞上墙才停住。
我虽然有他在下面垫着,可这小子也一身硬骨头,撞他身上像被门拍过一样痛。
我攒了一天的邪火终于爆发了,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拖起来。“你要找死,大马路上撞车去,撞我干什么!”
他拿开捂在脸上的手,鼻血淌了一下巴,当即也怒了。“谁他妈知道你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玩什么狗急跳墙!起开,我腿要被你压断了!”
没错,这人我认识,他就是那个两次挑衅我的寸头。
我把他甩回地上,捂着肋骨勉强站起来,原地感受片刻,自觉应该没有伤到筋骨,绕过他往外走。
“北植。”他喘着粗气,很吃力地爬起来,偏头在短袖上蹭了蹭脸上的血,说:“我是来找你的。”
我脚步迟疑,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又实在不想和这神经病搭话。
他撑着墙,努力两次都没能站起来,干脆仰起头靠坐着。我这才发现他左脸蹭破了,黑色的眼珠阴沉沉地望着我,还怪渗人的,看起来更像个疯子了。我那点犹豫立刻烟消云散,抬腿就要走。
他在我身后说:“上次那个拿刀吓唬我的男人,是闻伍哥哥吧。”
我停下了脚步。</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