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去独归(2 / 2)
画贩听着点了点头,嘴里回应着“说得是!”。那些文话,他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也觉得这女子字字珠玑,是个贵人。
合庆语罢,抱歉地一笑,将画仔细放回去,道:“说话直白了,老板,真是抱歉。”
宇文祥听得入神,也看得入神。他与合庆共处以来,她所说的话并不多。他只是知道她喜好清雅,常闭门不出,是个语少人贵的女子。如今,听她这样妙语连珠,看画的时候隐隐约约还有着一点指点江山的气质,不由得一双眼睛挪不开了。
日头上来了,洛阳城中正是热闹起来。过年的余味还未散,街上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人人都喜庆着带着笑意。
“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面。”宇文祥背着手柔声道,音调低得像是两人之间的在密谈。他和合庆并走而行,人潮有些拥挤,两人不得不离得近些了。合庆矮了他半头多,柔软的肩膀隔着衣物时不时一晃一晃地蹭到了宇文祥上臂,他心里似是春风一阵阵拂过湖面。
合庆一面走,一面瞧着两侧的商铺,听了这话抿唇一笑:“闲来无事,看得多罢了。”
宇文祥又问道:“我看公主日日都在房中临摹,不知那幅画是?”
合庆没料到宇文祥转移到《清明上河图》,心里一警惕,收敛了笑意,道:“没什么,不过是宫里头喜欢的一幅画儿,我舍不得它留在宫里,于是带了过来。”
宇文祥道:“哦,是吗?看公主格外珍惜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藏了精怪,竟如此吸引你。”
他讲这话的时候,神色淡然,嘴角含着笑意,似是打趣儿。合庆一开始认定他肚子有鬼,听他这话,觉得像话里有话。不过自己也是心虚,怕言多必失,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临摹那画,不过是为了探究清楚这画师的笔触布局,细细掌握其中的每一个部分。如此一来,才能不辜负皇兄的委托,将这传下来的秘密解开。万一真的牵扯到前朝旧事,这落入奸人手中,朝政一个不稳,她这合庆长公主做不成,怕是只能当个亡国公主了。
正想着,突然鞋底下好像踩了个石子儿,脚脖子一歪,“哎——”合庆没站稳,身子朝宇文祥那边斜去。
“嵘儿,你没事吧。”宇文祥一把扶住她轻声脱口而出,他腰间缠着细细黄丝缎的香囊一垂,上面的金铃晃了一晃,脆脆地响起来。
合庆听了这话,终于抬起来眼,看向宇文祥。双目第一次这样对视着,她也不避讳,更多的震惊与恍惚。
合庆是她做帝姬的封号,她本单名一个“嵘”字。赵家的女儿为她的名字最倔强。“黯黮凝黛色,峥嵘当曙空。”合庆的母妃喜欢孟浩然的诗,先皇曾说不如叫赵凝黛。合庆母妃听了摇了摇头,亲自选了单一个“嵘”字。“女孩家的,叫这么硬朗的名字,不是个柔情似水的性格。”她母亲听了宫里别的娘娘的意思,轻轻一笑:“柔顺有什么用。依附别人,靠着恩宠活着吗?不如做高山,做鹰鸟,自由自在。一花一世界,一岁一峥嵘。”
这些皆是后来养大合庆的从太妃告诉她的了。
很少有人换自己的名字,合庆听见宇文祥这一声“嵘儿”,心才第一次狠狠震跳了一下,带着全身的血脉流便身体,四肢便停在那里,任由宇文祥扶着。
洛阳的冬末很温柔,将春未春的时节,冰河消融,人心也消融。
宇文祥将合庆扶好,隐蔽地行了个礼:“唐突了。”
七巧憋着笑,道:“主子!还好驸马反应快!”嘴巴一急了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那“驸马”二字,连忙嘘了声,道:“错了,不该叫的。”
合庆站着稳了稳身形,盯着宇文祥飞鱼服胸前的花纹细声道:“多谢...多谢王爷。”
宇文祥刚想犹豫着抬手把她的凌乱的发丝从肩上撩开,林奔突然神色匆匆地从后面走上来,叫了一声:“王爷。”
“怎么了。”
林奔看了眼合庆,顿了顿道:“王爷,粮政司那头突然出了些问题。发来了信函。”说完,把一封书信举高头顶呈给宇文祥。
宇文祥接过来,看也不看,道:“我立刻去。”
“怎么了?”合庆侧头问道:“可有急事?”
宇文祥沉吟一下,有些歉意,道:“突然有些急事......我得...”
合庆见他迫不得已,也不纠缠,道:“无妨,王爷快去吧。”
宇文祥深沉地看了合庆一眼,似是无奈,又嘱咐林奔留下来护送公主。自己一人接过马鞭,策马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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