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帐暗语(2 / 2)
这本来应是新婚那日二人并肩而眠的夜晚,在今天才得以实现。他期待了很久这样的情形,但到了此时,又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惊到她。
他嘴唇一动,“当日你说,我并非你心中所属……”
合庆昏昏沉沉,将脑袋压在他肩上,头上的玉簪金钗散了一床头,长衫罗绡也凌乱纠缠在一起,像一幅颜料倾洒的水墨。
她听了他那话,半伏起来看他,只听他又问:“现在呢?”
她弯唇,反问他,“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那时心属何人呢?”
他侧头看她:“那些都是你的过去,而我只关心你的现在和未来。”
她躺了回去,头压在他肩头,不再说话。
宇文祥静默一会儿,忍不住唤她,“嵘儿,你睡了吗?”
她卧着半眯眼睛没有睡,心里却想着,那日其实算是邵亲王与宇文祥同日遇到自己罢了,不过是一先一后,兜兜转转,竟还是到了他身边。说是天意弄人也好,或是天定姻缘也好,左不是命。
而现在,看来她命里注定有他。
她察觉到他从被里牵过她的手,十指扣住,压在他胸前,将那震荡有力的心跳传给她。
合庆没拒绝,任由他揽着,开口低声哼唱:“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提着风筝跑上云归亭,而是转头去看看那宫墙外,镂空纹路后的宇文祥,那是不是今日又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这般想着,昏昏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大清早,七巧来敲门,她一睁眼发现身边空的,赶忙坐起来。
“七巧,王爷呢?” 她允七巧进来,直接问道。
七巧端着水盆回道:“王爷一早就走了,他叫奴婢别叫醒你。” 她看了眼合庆未脱的衣衫,道,“驸马爷走之前说,昨儿个主子喝了几杯宫里带来的酒,直接睡了。我已经吩咐下头的人准备醒酒茶了。”
合庆坐在空空幔帐里,神思也化成一缕笔墨,晕染到宇文祥去的那个方向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等待……
她隔些日子便能收到宇文祥的书信,告诉她那日做了什么,如何开堤,信末不忘提醒她勿念,不必挂怀之类的句子。
七月流火,盛夏终于迎来最热烈的时刻。
也许是老天可怜,七月初下了一场毛毛雨,然而不过是雨过地皮湿,转眼又变得干热起来。
洛阳的夏天暑热之气带着些湿润,她尚不太习惯,干脆躲在屋里扇扇子。
她期间复又写信告诉了皇兄宇文祥处理西北、东南两处旱灾的举动,特意隐去了他用洛阳城储备的粮库赈灾召丁的事情,并在此恳请皇兄多派医官,救助城边疫情蔓延的村落。
她听了宇文祥的话,没有私自跑出去,然而他并不知道,城外的疫病越发严重,那些官兵已经平定了几次闹事。而这些官兵都得到过宇文祥亲自训话,“不必告诉合庆帝姬外头的事,以免公主忧心。”
七巧将白粥,小菜端上桌子的时候,愁道:“主子忧国忧民,好歹也换些菜吧。”
合庆连着快一个月,只吃些清淡食物,她脸上消瘦起来,有些弱柳扶风的模样,眼神却还是那样倔强,道:“他那时候说了,可能会过些苦日子。他现在不在这儿,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个表率。我们在这儿还有饭有菜,外头的人呢。”
她停下筷子急切问道:“对了,京城可有什么消息?“
七巧叹气,“崔公公那儿倒是没什么消息。应该是平安。”
合庆想知道的是皇上对河南道的意思,见他们也不清楚,垂首:“王爷那儿说,再过几日,工程便结束了。他说到了那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七巧笑道:“驸马爷能耐大,处处护着主子,主子是遇到对的人了。”
合庆没反驳,笑了笑。
榕树花开了又败落,天幕上那颗通红的火星闪烁不定。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
“主子!喜事!” 七巧从外头推门而入,合庆正对着画发呆。
“主子,我今儿个上街,听说东南之地已经解除旱情,西北那头也已经修筑好新堤河坝。驸马爷要回来了!”
“真的吗?” 合庆连日来的担忧终于解除,脸上难得露出喜色。
“我还担心他们那头出了什么情况,竟连续十几天没有收到王爷的信了。” 合庆双手握住,点了点头,抬眼见崔内监进来,笑道:“崔内监,本宫已经知晓了。”
但见崔内监神色沉重,他微微一伏身子,道:“恭喜殿下,旱情解除,着实是大功一件。其实,有件事,奴婢也是刚刚得知的。”
“什么事?” 合庆笑容收敛起来,见崔内监毫无喜色。
崔内监犹豫了一下,道:“奴婢收到来报,王爷在军中感染了疫病……如今状况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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