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暖红帐(2 / 2)
红烛越烧越矮,窗外的风声消散,转而沉静,外头的蟋蟀叫了几声,也就跳走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晚风,从窗缝吹进来,将那帐幕吹得一下一下地摇摆,时而轻柔拂过地面,时而猛然一晃。
幔帐中传来低低的嘤咛,欲拒还迎,让人沉醉。
月光上移,终于照在床前,只见那幔帐中突然伸出一只纤细地手,胡乱地抓着什么似的,随后另一只宽大的手温柔地覆上,十指相扣,轻轻一转,连着那细腕一起卷入帘中,不见踪影。
终于,高烛燃尽了。那喘息声也渐渐平静下来,房中蔓延着一种暧昧迷情的味道,带着一股氤氲的热气。
他见她眼角还有一行干涸的泪痕,忙低声温柔道:“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摇摇头,变得温顺而乖巧,眉眼皆是残留的一种清雅的柔媚,是她从前不曾有过的。她往上蹭着,靠在他的胸前,不嫌弃彼此已经被汗水浸染的身体,只为了寻求刚刚欢愉一场后,残存的温柔。
这事儿比她想象得要奇妙,不是没幻想过,只是觉得太过遥远。这么突然的就发生了,彼此之间过了这么久,才做了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她这才觉得自己是属于他的了。
宇文祥大病尚在,还这般卖力一番,现在着实也是累了,发丝贴在脸上,他低头,见自己的胸前趴着一颗脑袋,随着自己的呼吸一起一伏,轻笑出来,抬手抚摸着她柔软的青丝,道:“累不累。”
她仗着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嘴角蔓延出一丝笑意,却道:“平白无故的,怎么问这个。”
他知道她害羞,还在装蒜,索性逗她:“怎么,吃了就想不认账了,还想抵赖不成。明儿我就去洛阳大街喊冤,说你抛弃夫君。”
合庆被他逗笑了,忍着酸痛起身,从胸前慢慢移动着直到躺在他肩膀上,笑道:“丢人。堂堂豫王,不怕闹笑话儿。”
“困么,困了就睡吧。”
“不困,你就想打发我睡去,自个儿清净,是不是。” 她此时才像个新婚的妻子,变得颇为黏人和敏感起来,宇文祥很理解,倒是很受用,笑着道:“怎么会呢,那陪你说话会儿话。”
“嗯。”
宇文祥搂过她的肩,突然好奇道:“你刚来的那时候,我见你一直看一幅画,那到底是什么。”
合庆的手划过他的前胸,突然停了下来,思量片刻,开口道:“是清明上河图。前朝宫廷画师张先生的画儿。你问这个干什么?”
宇文祥微微一愣,道:“张画师?可是张立颛张画师?”
一听他竟然知晓这个,合庆半伏起身子,看向他,“你知道他?”
宇文祥抬手将她揽了回来,又将她的头按回自己肩膀上,望着头顶上的重重帐幕,漫不经心道:“听我父亲提起过,虽然真假不知,但也算是一段秘闻了。”
“什么呢。”
“据说,前朝张画师并未殉国,而是被人救了出来,从此不知所踪。有人说,张家人通晓天文星秘之术,善观星,又有人曾看到他出入京中,做些算命的生意,之后,便再也没见到了。”
“那他的后人呢。”
宇文祥摇了摇头,“算起来,应该也有三代了吧。若是他的后人还活着,应该比你大几岁。”
合庆默然,轻声道:“那真的可惜了。张画师是冀州人,我总想着,去一趟冀州,看看他的故居。”
宇文祥叹气:“已经不在了。父亲曾去拜访邵亲王,”他说完,神色有些闷闷不乐,看了一眼合庆,继续道:“他寻着张画师生前的故居去看,结果,竟是被大火烧过之后的一片废墟。”
“这般么!”合庆惊声,“到底是何人所做呢。”
宇文祥安抚她道:“好了,旧朝的事情,都是云烟。你这么在意这些做什么呢。”
她沉吟片刻,喃喃道:“你知道吗,那画中藏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不能告诉你。”合庆略带歉意,补充道,“其实我也还不知道,我想我有一种预感,张画师的后人,一定还活着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
合庆望着地上的月光,低声道:“那画看着年代不算近的了,但是总有几个笔触像是后人画上去的。”说完,她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宇文祥搂住她,道:“别胡思乱想了。你有时候就爱多想。”
她不乐意,回道:“我哪有。此事重要,不可出错。”
宇文祥笑道:“好,那你想让我怎样。”
“你陪我去一趟外藩,可以吗”
他疑惑不已,问她为何。
她倒是不含糊,直截了当道:“总觉得答案就在那边。”合庆就是这样,对她敞开心扉信任的人,便是有话直说,不会玩弄心机。
“你现在倒是这么信任我了。”宇文祥颇为吃惊,又有些感动,“我等了可真久。”
合庆起身,衣服没有系好,一段白稠落下来,露出半边玉肩,她不好意思,扬着袖子要盖住,却被宇文祥阻止,听他道:“不用盖着。我对你坦诚,你也对我坦诚,彼此信任,这不好么。”
他话里有话,合庆听得懂,低声说他不嫌害臊。他笑道:“夫妻之间,需要这些么。”
她感到了几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床笫之间的调笑打闹,让她一颗一直飘忽不定的心终于落地了似的。
她想,就去外藩。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和宇文祥一起出去看看,也是不错的。他说要带自己去江南,那就先从西边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她不愁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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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另一处。
“爹,娘,外公......”黑暗中,传来几声呜咽,随后又生生咽下,“你们放心...张家几十口人命,我不会让他们白白死去!总有一天...我要为你们报仇...已经不远了。” 那人偷偷往火盆里放入几张纸钱,怔怔地看着他们被火焰吞噬,慢慢烧成灰烬,化作飞舞的蝶,盘旋着向上空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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