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2 / 2）

我是曜臣的母亲。想必你应该没有与我见过面，但我已经很熟识你了。你是曜臣和雨涵的朋友，也是曜臣喜欢的人。在曜臣大学时期，他不止一次提过你，我想那个时候，他就对你有意了，因此，我早就了解你的性格和为人，了解你的家庭。没想到多年以后，你们还能走到一起，既然他和你有这份缘，真希望你们都能珍惜。

曜臣从小性格孤僻，不懂得人情世故，这是由于我和他父亲早早地离婚，没有尽下父母的责任导致，给他的童年带来了诸多伤痛。

我们亏欠曜臣太多，甚至他的爱好兴趣都与常人相悖，可能都是受我们影响，如今他已经三十岁了，无法再强行更改他的个性，但他的内心依然是善良的，绝无坏心。所幸我们家境依然殷实，没有让他受过贫困的苦恼。只要曜臣能够过得幸福，我的内心就能得到一丝慰藉。因此，无论他选择与谁在一起，还是一辈子不结婚，只要他过的幸福，我都会支持。

这段时间，他会为了你烦恼、消极的样子，令我看了十分心痛。听女儿说你们又一次和好了，无疑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我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无力再陪伴曜臣更久。一旦我离开人世，我的儿女在世上再无依靠。但愿以后你能和曜臣一生互相扶持。我会从金钱上全力资助你们。

拜托你了。

2月10日 舒兰

月国有些茫然地合上信纸。

“你要看吗……”月国微微抬头。

“你看过就可以了，是否告诉我都是你的权利。”

月国毋庸置疑地递出信，但曜臣也只是把它收回信封中：“我回家时再看。不论写了什么内容，都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

看见月国愁容满面，他才如此安慰。但月国依然是那样的表情。

“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高兴。”月国摇了摇头，“我这样没出息的人，伯母居然这么记挂我。”

这个世上，已经不会再有人教导他该怎么做了。

此时除了无以言表的感激和感动，他忽然得到了莫名的鼓舞，觉得自己真的能够像信里所写一样和曜臣携手度过后半生。

***

在进入病房前，曜臣和雨涵被单独叫到医生的咨询室。

“请随我来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看着年长的男医生是舒兰的主治医生。

“管子拔掉了，但是光凭呼吸器，已经有些供氧不足，我们判定她无法从昏迷的状态清醒。再这样下去，她的大脑会进入脑死状态。”

像当头棒喝，雨涵杵在原地不动。

“这就是必要了解的情况？”曜臣问道。

“是的，必须要先告知你们。今天上午观察后，各个器官都有严重衰退的趋势，肝脏和肾脏几乎没有发挥功能。虽然我们在尽全力挽回，但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她很快心跳会停止。”

“多久？”曜臣接着问。

“少则一天，多则几天。若是发生奇迹，也许会更久一点，因为有先例，但我们必须尊重事实。”

“还有别的办法吗？”曜臣用力地重复，“医生，我问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是不可逆转的衰竭，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在他们对话时，雨涵一直在哭，终于哭声越来越大。

“就不能再延续一下我妈妈的生命吗？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真的无药可救了？”

医生就像没有感情一样，继续赘述着目前的状况：“她已经完全依赖呼吸器生存了，无法自主呼吸，也就是说，她的呼吸系统根本没有运作。我也必须要告诉你们，家属是可以选择摘下呼吸机的，只要在死亡同意书上签字，不到几分钟，她就会安静地离开，但是你们也可以不这样，就这样等着她的情况自然恶化到最后一刻。”

屋内的人沉默了片刻。雨涵决定坐在休息椅上考虑。

“当然，如果一定要尝试的话，我们依然可以切开气管，为病人延续呼吸。”

感到绝望，又得到了平息，雨涵开口：“切开气管？这样的话她会活多久？”

“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是不可逆转的衰竭。即使做气切手术，比起呼吸器更能充足供养，但也是拖延时日，不会撑太久，即便成功，她也不会醒来，可能只撑得了一个星期，也可能一天也没有。考虑到她本身就是截瘫病人，身体恐怕无力负荷气切手术带来的后果，万一导致并发症，手术都无法成功。”

“如果成功了，最多能撑多久？”雨涵眼底毫无波澜地看着医生。

“如果发生奇迹的话，那么还有一个月。是的，我们医院的确出现过这样的先例，但我认为没有必要再徒增病人的痛苦。”

“气切……很痛吗？”

雨涵的手指忽然摸向自己锁骨上的位置。

“当然是，你说呢……”医生不知如何形容。

“会痛吧？不可以打麻醉么？”

“按理说，她现在的昏迷状态下是无法感知的。”

“做手术吧，医生，我们决定做手术。”雨涵起身踌躇了几秒，坚定地看着医生，又看向曜臣。

“你真的想清楚了？这手术很可能不会带来任何的改变。”

“那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妈妈多活一天，这样做就很值得。我不能就这样看着妈妈去世，你是说了吗，可以做气切手术多维持几天。万一这几天还有转机呢？”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对于病人的身份，我听说了。也许你们家族还有没有处理完的事，你们坚持的话，是可以做气切手术赌一把的。”

“做手术吧，这样还能有转机。”雨涵抓住曜臣的手臂喊道，但是曜臣的眼底也是一片迷茫，“曜臣哥……”

“无论如何，请你们尽快决定，时间已经不多，最多让你们考虑到今晚。”

医生准备出去了，这样的事交给两个年轻人去决定，实在太残酷。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无法离开母亲的温室的花朵。

“当然是做手术。”曜臣的手握成拳，“当然要做。”

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任何的选择？

他们都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去，只要有一线机会能让她再多活一刻也好。

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不知不觉，竟然有泪水从眼角渗出，这是长大以后，曜臣第一次感到巨大的悲伤。

***

走出咨询室后，曜臣心中还有一点疑惑，他再次询问医生：“对了，我想知道，这次情况恶化是否和先前的车祸有关？”

“短暂缺氧，当然有一定的关系，病人受到惊吓而晕厥也有可能。她本身的状况就不佳，即使没有车祸，也很难判断她会活多久。”

“也就是说，不能以此为理由起诉车祸肇事者？”

“对不起，这方面我不太懂，你还是去咨询律师吧，江先生。”

接着，医务人员拿来手术同意等等必要的手续。按照流程，签字完毕又缴清费用后，手术就会立刻执行，舒兰的护理床也从ICU直接推入手术间。

“妈妈，你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进入的前一秒，雨涵放开母亲的手。

但她发现舒兰眼角已经化脓。

目送舒兰进入手术室，雨涵忐忑不安的心又开始躁动。

“听说还是会痛……毕竟，那个部位，她还是可以感知到……”

曜臣平静地说道：“已经昏迷了，应该感知不到。”

“呼吸不了的时候，头真的会很晕，很痛吧。”

“别想了。”

曜臣安慰完她，身后一辆轮椅滑动至长廊上。

他转身皱眉道。

“不是让司机送你回家了么？”

“我放不下心，想留下来。”

月国滑动着轮椅来到他身边，曜臣面对着坐在休息椅上，他低下头。还好月国未察觉他刚才有流过眼泪的痕迹，尽管只有一点，这也足够说明，他正面临的巨大考验，在此前的人生里从未有过。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昭示着手术已经完成，医生刚出手术室，便摘下口罩。

曜臣试图从医生的表情上得到手术的结果，但是无果，见过太多大场面的医生不会把情绪透露在脸上。

“怎么样？”雨涵急着冲上去询问。

“手术完成了。”

“完成了……成功吗？”

“我们确实尽全力完成了手术，但是病人的生命体征还是在恶化。”

“恶化……是什么意思……”雨涵愣在原地，甚至不敢再走向医生，而是差点摔倒。

“跟之前预计的一样。”

“还是撑不过今晚吗？”曜臣也走上前，脚步格外沉着，他一清二楚地听见了刚才的话。

“是的，请最好做出这样的心理准备。”

“最晚呢？”

“我们也不能断言，也许是明天。我们的医务人员片刻不离，会一直观察她的情况。”

“现在可以进去探望了吗？”

“嗯，等会从手术室出来以后就可以看她了。”

医生留下这样的话，让家属们自己相处。

“原来医生说的没错，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改变事实。”雨涵忍不住捂住嘴，声音已经没有了实感，再次坐到休息椅上，有种天塌下来的错觉，一直哭到眼眶红肿。

她的悲伤根本无法停止，这样的情绪，连曜臣也无法靠近。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