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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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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奶奶家院门,宋铭杰突然停住脚步,面对着我轻轻握住这双手,手指摩挲着那块疤痕。就像在荒漠的夜晚,被野外的风刮的脸疼,他却小心翼翼的护住那一小搓火苗,生怕被突如其来的风沙覆盖,被从天而降的暴雨熄灭。他在护住荒漠里和他相依为命的光与暖,而这束火苗,是曾经愿意为了他燃成灰烬的。

宋铭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志趣相投的神仙眷侣,C市华人留学圈有名的一对鸳鸯,羡煞多少单飞的鸟儿。

先是告诉我曾经喜欢过我,妻子因我和他秘而不宣的感情自杀,带我参加他妻子的葬礼,现在又握住了我的手。是想让我背负着吴静怡自杀的负罪感直至老死吗?还是在以亡妻之人的身份博取同情?我是一个很久没有体会过爱的人,不要轻易的用真的或者虚假的爱来引诱我好吗,我很容易动摇的。

我把手从他手里抽离出来。

“我要回去了。”

风变大了。汹涌的浪潮拍打着海岸发出巨大声响,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堆积,几艘航船对这样的天气望而却步了。奶奶述说的关于静怡的成长画面,像糟糕天气的船载风向仪一样在我脑中转动个不停。

我回到宾馆,做了个梦。梦到了少年时的一件事。

高中的时候,我会和宋铭杰、静怡一起坐校车,到了靠近市区的某个站,我通常是一个人下车,转开往镇上的公交。下了晚自习,我们三个和往常一样挤进了不需要扶手也不会摔倒的5号校车。车里都是刚从讲义中释放出来通风的聒噪的学生,背着炸药包一样鼓鼓囊囊的书包,叽叽喳喳。

宋铭杰带着耳机,看MP4上的下载好的视频。窗外是冷清的明晃晃的月光,车内太嘈杂,没有人听得见我说话。我脑子一热,提前下了车,一个完全陌生的车站出现在我面前。没有通往镇上的公交可转乘,我口袋里的钱也不够打车。像一只背着沉重包裹的蚂蚁在寒风里不知所措的往前走,寻找最近的可以通往小镇的站台。太冷了,我的鼻涕一直在往下流。

我扒着每一个站台上的车次仔细寻找那辆公交,熟悉的站台名。都没有。我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书包越来越重,人也越来越困。我突然很生自己的气。为什么要因为没人听得见我说话就贸然下车?我已经17岁了,一个高中生居然在城市里迷路,去求助大人也会被人笑话吧。说不定明天的晨报上就会登出一则《当代高中生自理能力丧失,城中迷路不敢问》。

一间已经拉上门帘打烊的商铺下,躺了个流浪汉。他用牛皮纸盒盖着身体来抵御寒冷的空气。我看着他想起来,如果在这里的墙角窝一宿,等到明天早上校车经过,我应该就可以装作安然无恙的样子,再回到学校吧。只是这一夜,家里人会不会着急的打电话到学校找我,会不会报警?

我把背上的书包挪到胸前遮蔽迎面的风,校服的帽子挡住眼睛,抱着屈起的小腿倚靠在墙角。虽然很冷,但是更困。我真的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后来我被一辆车或者很多辆车的大灯晃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感到一个人揭掉了我的帽子,头顶一阵发寒。

“你倒是睡得香。”

宋铭杰站在我身前。他拽着我的领子把我拎了起来,连推带赶的把我送进了一辆出租车里。静怡坐在里面。我们三个挤在后座,可能因为太拥挤了吧,我在衣服摩擦中感到一阵温暖。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静怡冷冷的望着我。

我摇摇头。是真的不知道。

静怡把手表拿给我看。“11点10分。我们找了你2个小时。差点报警。还以为你失踪了,被人拐走了。”

“我这么大人了,谁家拐我啊。缺这么大的儿子吗。”

“不缺儿子,黑砖窑里头还不缺苦力?”

“缺苦力也先拐走宋铭杰这种块头大的是不是。”我嬉皮笑脸地用肘关节推了一下宋铭杰。他没说话,也没用动作回应我。我隐约感受到他生气了。

宋铭杰探头对驾驶位的司机说“先去富园路。”那是静怡家。司机默不作声地开到了地方。把静怡送回去之后,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此时已经可以确定宋铭杰在生我的气,气氛十分尴尬。

“你为什么中途下车。”他望着窗外车流稀少的街道,故意不看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抓住我的手,被冷的立刻扔开。“你的手冷的像个死人!我要是不来你准备在路边冻死吗。”他摸过的那块手上的皮肤很快烫了起来。他的剑眉拥簇着眉心皱起了纹路,一半脸被路灯照成暖橘色,嘴唇抿的很紧,另一半脸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宋铭杰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这么大火。我并不委屈,我甚至觉得自己达到了目的。没错,我提前下车就是因为他没有回应我说话。而现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可是我那时候也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在青春期喜欢过一个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个体,现在我也一样不能看懂他的行为。我甚至说不出自己被他的哪方面吸引。回头来看十来岁时的岁月,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饥饿的小孩,要用幻想出来的爱,哪怕是单方面的爱来填满空虚的胃。

我偷偷摸摸,小心窥探他说话,上课,打球。因为知道得到的机会微乎其微,所以每多看他一眼都很珍惜,每让他多看我一眼都是上天的馈赠。

因为做不到主动告白,所以我一直在等。我用各种手段,吸引他、迷惑他。我希望他有一天能因为胸腔里的燥热而不得不吐露真情。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却发现自己才是陷落的最快最深的一个。而宋铭杰,是我蓄谋已久的岩层下的熔浆。还没来得及看到他喷薄而出的那一刻,就被自己的灼热汽化到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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