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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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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找到工作后,宋铭杰和吴静怡回国的频率就变低了。以前上学的时候寒、暑、春假最少也要回去两次,工作后没了长假期,这种回国探亲减为一年一回。考虑到双方母亲都退休了,父亲们也退居二线,工作清闲许多。有时宋铭杰会帮着订好机票,再去机场接他们来住处度假。

每年只回国一次之后,也就格外看重这仅有的与故土重逢的机会。

17年,工作年限超过5年的宋铭杰和吴静怡终于迎来了14天的带薪假期。买了爸妈需要的保健品,表兄弟堂姊妹和侄子侄女们的包包、香水、玩具,提前在航空公司官网预购超重托运费,两个人各自拖着2只28寸行李箱,放在了传送带上。他们终于一身轻松地踏上回国的班机。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对这对高中一毕业就出国的夫妻来说已经稀松平常。找到座位,翻了一会儿购物杂志,又和空姐借了条毯子盖上,静怡就戴上眼罩睡觉了。宋铭杰不爱戴眼罩,可是他也畏光。光线太强的地方他再困也睡不着。于是从背包里翻出棒球帽戴上。帽檐够长,可以遮挡妨碍他入睡的光线。

这顶帽子陪伴他时间有多久,宋铭杰大概快要忘了。这些年,他从国内搬到国外,A城搬到C城,每一次搬家可能都要跨越上千、万公里,因而不得不都放弃一些带不走的东西,无意中还会在搬离过程丢掉一些说不上重要还是不重要的随身物品。这顶帽子从帆布包转移到塑料收纳箱,再常年挂在衣架上,放进后衣橱沾了花草香包的香味,后来成为出远门必备的随身物品。款式还是那样,隔了十来年看也不觉得过时。但上面的颜色被磨的有些掉了,他还是舍不得扔掉。

他还记得高考前的动员大会。副校长把高三1000多号人汇集到学校的体育馆,告诉他们备考就像爬山。你在攀登中会遇到各种困难,题目做得越密,问题好像也多了起来。你的茫然、困惑、烦躁在与日俱增的压力下急需爆发。但是即使这样,也不要停下来。你看到山顶了吗,目标就在那里,他不会因为你的倦怠和放弃而消失,他一直在。一千个困难,会有一万种方法克服。你是人,你拥有无穷的智慧解决矛盾,达到目标。只要不放弃。

副校长喋喋不休的时候,宋铭杰坐在偌大一个体育馆的西南角里,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耳机戴上。章乐坐在他前一排,位置要比他低一些。瞅见宋铭杰沉浸音乐世界自得其乐,眼睛紧盯住他的脸。宋铭杰没察觉,章乐就又用手肘轻轻敲击在他腰上。待宋铭杰低头一瞧那副半怒半撒娇的表情,伴随章乐白细的手指一勾,他立刻就明白了。宋铭杰屈身向前倾,拿出一个耳机塞进了章乐的耳朵。章乐为了听音乐也后仰着身体,毛茸茸的脑袋快要靠到宋铭杰的膝盖上。耳机线串联着一前一后两个高中男生,也像为他们两创造了一个小而封闭的世界。他们跟着mp3里的节奏一致的晃动着肩膀。虽然各自有一只耳朵还要接收副校长的叮咛,也全不在意了。

直到副校长提到篮球这个关键词,宋铭杰和章乐才像被针刺了一样恢复神智。“有的男生,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了,还在利用下课时间,午休时间打球。试问,你们该休息的时候不休息,上课如何保证学习效率?难道这些男同学是不准备高考了,打算进军NBA了?”

虽然没有被指名道姓,但宋铭杰和章乐心里都有数,自己就是副校长口中“痴迷篮球却无望进军NAB”的男同学。动员大会散场后,章乐说:明天中午,打场球吧。宋铭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宋铭杰不确定答应打这场球是自己的叛逆心作祟,还是想用此来纪念自己即将结束的高中生涯。不过,他很难有意志力拒绝章乐提出的要求。不管是什么方面的。这是让他确认自己心意的一个迹象。同时,他对着静怡的要求,即使不愿意也说不出一个不字,这也令他困惑和痛苦。高二暑假结束后,他和静怡正式确认了男女朋友关系。除了家长,同学们都知道。章乐也是。他帮睡眠不好的静怡买她喜欢喝的香蕉牛奶,静怡在他打球的时候送来冰镇的可乐。连小卖部的阿姨都说他们是般配的一对。这段恋情没有人阻拦,只有他自己觉得无法面对章乐。他没办法告诉章乐其中的一些原因,但是他们还年轻,来日方长。宋铭杰总觉得还有很多机会告诉章乐自己的真心。

上场前,章乐在教室里给他戴上了一顶字母棒球帽。“外面太晒了。”从来不在乎穿着和外形的章乐带了防晒的帽子到学校,让宋铭杰有些意外。

可能和家里人不关心有关,中学时代的章乐穿着最多的衣服就是校服。偶尔换上自己的衣服,也是衣服堆里拿出来的感觉,要么有折痕,要么沾着杨絮一样的毛。好在他们都是男生,并不在乎这些。高中生也没什么特殊的场合要出席,没人因为他的衣着不够整洁,就将他拒之门外。偶尔的挑刺来自于班上的女生,他们会说,章乐你人挺白净,衣服怎么老没洗干净一样啊,像个流浪汉。

章乐听后,依旧我行我素。吊儿郎当的行为似乎说明了他并不为这话生气,但宋铭杰内心却还有些不平。

在宋铭杰眼里,章乐即便是女生所说的那样,那也是个举束角堇到处晃悠的街头流浪汉。行为和衣着都属于公园里露宿的群体,唯有脸,出众的和谁都不同。既不是底层疲于奔命的脸,也不同于中产阶级罹患忧郁症的矫情,亦无上流社会洋伞加天鹅绒面具下的租界面孔。

他有着落难公主闯入名流聚会的生动。宾客对他的举止和背景莫衷一是,唯有脸,谁都不敢违心的妄言一句不美。

章乐的手指在给宋铭杰戴好帽子后,在他的鬓角轻轻滑过,两个人的心头都微微一颤,却无他人知晓。章乐给自己也戴上了一顶一样的帽子。“高中最后一场啦,打完这场,我们就好好读书吧。”宋铭杰觉得章乐说这句话的语气不对,不像是他以往开球前说的鼓励的话,反而像是一种告别。

他们抿着各自的嘴唇,有万千话语,俱掩藏在心底的深海里。也许某一日大海情绪突变,地壳断裂,巨浪迭起,波峰和波谷的潮汐涌动中,不曾见过日光的秘密就被浪潮推到了太阳底下。

“快到了。”静怡对他说。宋铭杰从梦中醒来,飞机颠簸着着陆。静怡替他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又拿掉了头上的帽子,叠好,收进他的背包里。一双柔荑开始帮他整理后脑勺的头发和刘海。

“你看,戴着帽子睡总是把头发压乱。”静怡轻柔的抱怨着,“要见爸爸妈妈总要注意一下仪表”。

“都听你的”宋铭杰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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