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 / 2）

我急得满头冷汗，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脑子里明明知道后罩房里有下人在，叫一声就会有人出来救我，可这嘴就是死活张不开，喉咙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我实在怕呀，怕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傻傻地坐在原地等着别人来捉我。

那些人离我越来越近，就在这时，走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突然停了下来。

我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就突然往后倒。

我的心砰砰乱跳，一切在我眼中忽然变得缓慢绵长，我看到那个高挑女人从男人身后探出手来，捏着男人后脑勺的发辫，将他甩到地上。

只听“咚”一声巨响，男人的前额点地，按理来讲这样不会有多大用处，女人的力道怎么能伤得了男人呢，但那男人却抽搐两下，不动了。

我清楚地看见，鲜血在他额前酝成一摊。

那个高挑的女人不肯罢休地抓着男人的后脑勺，高高抬起，似乎准备再给他来上一回。

电光火石见，我和她的双眼对上……那一瞬间，我的三魂七魄都齐齐打起了颤。

那是双极度肖似大姑奶奶的眼睛——一双永不晓得后退为何物的眼睛。

两边正看笑话的男人这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他们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准备给她一顿好打，但他们的拳头和脚还没落到她身上，就惨叫着倒飞了出去。

我只听到两身重物落地的瓷实闷响，然后他们也不动了。

我惊恐地看着身形高挑的女人，在那三个龌龊男人倒下的同时，她也像猛然垮掉一般，两手撑地，呼呼喘气。

那姿态，就如同空气中有个什么看不见地东西正在死死压着她。

她支撑得如此艰难，这让我原本的焦惧消退了些。

我的反应向来有点迟钝，呆呆地在门槛上坐了许久我才意识到自己不会有事了。

解脱之余，我差点儿没嚎啕大哭。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哭，注意力就又被转移到了这个女人身上。

我看到她双腿间搭着一块白色的手帕，若是没看错，那条手帕该是我丢的那块。

那女人一双笔直的长腿简直白得发光，我躲躲闪闪地避着她光裸的身子看向那块帕子，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它，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是我的。”

她一言不发地盯着我，嘴角一点一滴渗出鲜血，两只眼睛艰难的睁着，始终不肯闭上，我于心不忍，试探着问：“你要不要来我家？我找件衣裳给你穿。”

我话音刚落，那女人倏然睁大双眼。

她目如闪电，吓得我半死。

我下意识想跑，但那女人却伸出手来够我。

我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

——阿弥陀佛，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保佑，她没有趁机打我！

万般庆幸之下，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扶她起来。

我虽这么做了，但心内其实也在打鼓。我这么点身高，这么点力气，怕是搀她不住。

不过等我真上手后，她却轻而易举地被我拉了起来。

......!!!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侧头看她。

这女人看起来二十来岁，跟我一般大，身子骨却轻飘飘的，我估摸着怕是比我还轻些。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她的眼珠竟是翠绿色的。

我见她鼻梁高耸，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松松垂在肩膀上，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汉人，倒似姑爷和表哥聊天时偶尔提起的洋人。

我也就是这么一猜，心里其实也没当回事儿。

在咱们这个小县城，虽然但凡提起洋人，大家都爱骂一句臭洋鬼子，但谁不知道，真正的洋人都是大地方才有的上等人，就是省城衙门里的都督巡抚见了，都得奉为座上宾呢。

咱们这种乡下小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洋人？

看她生得高高大大的，莫约是祖上有北地血统罢。

我估摸着她是因为家里遭了祸事，所以流落到南边来了。

这世道，一旦出了家门，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这一点，我今儿个可是体会得再深刻也没有了。

现在扯这些有的没的，也没甚道理，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带这个女人回家，给她找个大夫看看伤势。

这样想着，未免给表哥表嫂添麻烦，我脚步一顿，咬咬牙转而往隔壁自己家后门走。

开门的时候我还在心里嘀咕，也亏得娘成日里丢三落四，给我养成了这出门必将钥匙拴裤腰上的毛病。

这会儿趁着几房人都到隔壁去祭奠，我完□□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溜回自个儿屋里去。不然叫下人们瞧见我搀着个没穿衣裳的女人走在路上，我羞也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