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2 / 2)
我们让她离远点儿,她反而跟我们推搡起来。
两边的丫鬟早已打作一团,到处都乱得叫人难堪。
我被田太太揪住头发,疼得不成,若不是今儿个囡囡满月,凯表哥提早回来,我都怕我得给她拽秃了。
他见到这边裹乱,也不耐烦劝,直接把站在角落观望的昀房老六提溜起来,掐住脖子道:“给我住手,不然我捏死这小子,合家搬南洋住去。”
这一威胁收到了奇效,以前人人都说大姑奶奶会养儿子。
虽只生了一个,却能顶人家三个。如今人家五个都没了,只剩了一个,再要碰到凯哥这么个煞神,心里必是怯的。
田太太只回头看了凯表哥一眼,便服了软。
她千求万求凯表哥把这颗独苗苗给她留下,凯表哥冷冷盯着田太太,反手就把老六甩到了一边。
田太太忙冲过去把老六领走,这场风波才算得了个了局。
到了年底的时候,北边传来消息,一群革命党人闯进皇宫把皇帝赶下皇座,从此朝廷倒了台,各地纷纷起事。
一夜之间,连这小小县城也闹得人心浮动,惶惶不安。
由于形势不好,年关未到,立叔便去信给各地衙门,叫爹和几个堂兄们提前跟上官请假回来。
爹由于身子骨不适,早便起了请辞的心思。
由于他事前已经跟上官透过气,一收到家信,他一面叫鲁叔去雇车,一面去衙门办交接手续。
也就是在他进衙门之后不久,外头地痞流氓组成的起义军打进来了。
当时省里的驻军都驻扎在城郊,根本来不及救。
衙门里的执事多年来行迹散漫,当天,掌印官恰好有事被叫走,遇到此等大祸,那些人早做了鸟兽状。
起义军在衙门里头一通乱打,爹本来就有病,期间不知是那个杀千刀的,打太平棍打到了他头上。
等鲁叔得了消息赶去把他抢出来,爹半边身子已经瘫了。
那几日兵荒马乱,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鲁叔花光了身上的钱才把爹带回来。
他也是到家的那日才得知,家里也出了事。
彼时立房的老大、老二和老三在回来的路上遭了匪祸,老大当场就被杀了,老二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老三被人砍了右手,合家得了消息正要凑钱去赎他。
立叔原还指望爹回来能帮上点忙,结果得到这么个消息,他急怒攻心,呕了几口血,便倒了下去,再也没起来。
这下坏了事了,家里守着的男丁都还小,凯表哥又不在家。
虽已托他店里的伙计亲自去一趟南洋找他,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得知这一个又一个的噩耗,几次三番哭过去又醒过来,可依旧没个办法。
最近的老三,如今也远在那个被革了命,连名字都改成了劳什子“燕京”的京师。
别说向他求助,一想到他,我和娘娘心里都跟熬油似的忧心。
自从革命的消息传来,南北消息不畅,我们真怕他一个不慎,就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牵连进去。
短短几日功夫,我竟觉得自己好似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隔壁田太太每日还不消停,一天到晚不是哭就是笑,闹得我心里的火无时无刻不在冒。
不过我不能向她撒火,她已经疯了,我便是明火执仗地欺负上门去,也解不了气。
自从知道朝廷覆灭的消息,田太太就糊涂了。
一开始我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后来娘娘跟我说若是朝廷早半年功夫倒台,她那五个儿子也就不必死了。
当时听了娘娘的话,我心里徒然升起了一丝对田太太的怜悯~我忽然就觉得,自己没那么恨她了。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时的,等到我自己家里出了事,她再这么不管不顾地给人添堵,我就忍不了她了。
横竖我们家如今有三个成了年的男丁,是不怕她的。
这样想着,我立马找人过去和昀房的大媳妇传话,让她管着点儿田太太。
这时我家那边突然来消息说,我们家立房的二爷叫乡下的猎户救了,如今已平安到家,现正四处请人去交涉,争取把三爷救回来。
那一瞬间,我心里蓦然生出一种天佑好人的感叹。
于是我转而吩咐周围的人说:“往后遇到昀房的人,能与其方便的,不要去为难他们。如今那房剩着孤儿寡母的,也不大容易。”
在我这么做之后,我突然对三堂哥定能平安回来这事儿,有了莫大的信心。
果然,三日之后,那些绑匪收了赎款,就把他放了。
知道他已进了家门,家里已备下大夫给他救治,我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头,猛然就落了地。
而我这一松懈,紧接着就是一场大病。
到了立叔、大堂哥出殡的那天,我还觉得头昏眼花,强撑着爬起来送了他们最后一程,中间哭得太狠,回家后立马又倒下了。
娘娘被我吓得够呛,她一边垂泪数落我不该不听劝出去,一边着忙地命人请医熬药。
我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也说不出来具体是个什么毛病,就是觉得整个人像陷在泥潭里一样沉甸甸的难受。
养了近一个月,也没多大起效,依旧浑身恹恹。
后来还是娘娘收到老三要回来过年的家信,我逼着自己爬起来,跑来跑去,张罗铺排他从前住过的旧屋,那种沉重感才渐渐消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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