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第一章

“两个鲜肉玉米包，一屉饺子，两杯豆浆谢谢。”

“妞子今天这么早啊。”

我笑笑，说：“醒得早，就起来跑了个步。”

包子铺的老板娘：“回去把汗擦干了再洗澡，别给着凉了。”

我答道：“晓得啦，给我多拿点醋啊谢谢姨姨。”

在雾气蒸腾的包子铺前，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

十五岁，两年前，听起来不算很远，但我有时候想起来，会觉得很遥远。

因为对方看起来就是离我很遥远的那种人。

穿着华丽的礼服，手上戴着皮手套，栗色卷发手法复杂地盘起来，转过头和身边人说话时耳坠轻摇，路过你身边时会带过一阵淡淡的好闻的香水味。那双浅色眸子扫过来时，带着上位者常有的压迫和审视，但又不失温柔和灵动，看着你笑的时候，还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优雅得仿佛天神降临。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当然了，我这辈子也没活多少年……那这么说好了，活到现在，我人生中的十七年里，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至于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我归结为昨晚做的那个梦。

我昨晚又梦到了她。

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经历——会经常梦见一个和自己生活毫无关联的陌生人。我也不算是非常频繁地梦到她，一年大概五六次，每次梦见她后，我总会莫名其妙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

我接过包子豆浆往回走，现在太阳刚冒出头，还不算太热，身上的汗在晨风中一点一点干掉，走到单元楼底下的时候已经不流汗了，但爬完五楼的楼梯来到家门前又开始冒汗。

我抬手用手背在额头上擦了一把，掏出钥匙打开门。

“奶奶，吃早饭了——”

阳台那边只传来轻轻柔柔的戏声，我将早餐放到餐桌上，走到阳台上，弯腰跟她平视，跟她喊道：“吃早饭啦！”

奶奶笑着看我，问我：“宝宝你醒啦？”

“醒了。”我过去扶她，她顺从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由着我扶着她往客厅走，手上还拿着那个收音机，正在将声音调小。我跟她说：“我买了你想吃的饺子。”

奶奶：“宝宝说什么？大点儿声，奶奶听不见。”

她坐下后我将饺子打开，将醋倒进调料碟里，拿筷子夹了个饺子醋蘸了点醋送到她嘴边，她闻到醋味儿就慢慢笑开：“是饺子啊。”然后才张嘴将饺子咬进嘴里。

我给她拿了叉子，她便自己慢慢吃起饺子来，我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背单词，偶尔她问我句什么我没听见，她就会停下来看我，一直看到我注意到她，然后她再重复一遍那句话，我就得提高音量回答她。

她不记得我了，只记得她有个孙女。爷爷去世以后她就开始记不得人，身体什么都好，只是不认得人。医生说她将自己的世界封闭了，在她那个封闭的世界里，我有时候是五六岁，七八岁，这个时候她会叫我宝宝，就像今天这样。有时候是十几岁，会和以前一样喊我妞子，称呼随她的世界里的“漂移”而定。

她有时候像是十几岁的少女，有时候又像个孩童。她以前从没生过气，说话都轻轻柔柔的，做什么事都不急，永远心平气和。但自打不记事以后，她变得更有……生气？她会像十几岁的少女那样跟我生闷气，自己想开了再偷偷塞给我一块巧克力……我不知道有时候她是不是将我当成爷爷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有疑惑，还隐隐有点害怕，因为她有时睡不着会来到我床头坐着，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夜，第二天我醒来吓得差点跳起来。

但她看起来是那么无辜。

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她应该去看医生，有天夜里我感觉有人在摸我脸，睁开眼直接挥开了她的手，我喘着气看着她，她却仿佛没察觉到这并不正常，只是看着我说：“宝宝，起床了。”

那是爷爷去世半年后，而这声“宝宝”，我已经很久没听过了，大概从我十岁后他们就没这么叫过我了。

那天天亮后我带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是心理障碍，但不排除是阿尔茨海默症的前兆。

那天晚上我给她吃了医生开的药，她终于像往常一样睡着了，我在她睡着后拿了钥匙出了家门。

就是那个晚上，我遇见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