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禁(2 / 2)
但若说今天的日子有什么特别......倒是说不上什么。楚江淮还没自恋到以为白亦清是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苦恼地默默裤兜想看看日历,发现手机好像落在医院了。
“不知道。”他只好认输,但也不急着问答案,只是绕过横七竖八的桌子,顺道指给白亦清看:“这个是魏苓的桌子,那家伙捯饬的像个娘们儿......这个是韩沧濯小殿下的宝座......”
“小殿下?”
白亦清跟着楚江淮绕过那些桌子,倒是没有楚江淮东躲西闪的狼狈相,偶尔伸出手,用一点小法术不着痕迹地托住被楚江淮带到摇摇欲坠的东西,还能有闲心问些问题。
“我手底下有个人叫韩沧濯.....听这名字就水了吧唧的。他是鲛人族的继承人,类似于东宫太子啥的。原先没事儿闲的好奇外头好不好玩,那点智商就敢偷偷上岸溜达,被我从一群倒卖人口的渣子手里搞了回来,现在心甘情愿地当我的跟班儿。”楚江淮巴拉巴拉解释了一通:“他族里来过人找他。叫他什么小殿下,被我们听见了,笑了好几年。”
“你的名字也很水。”白亦清面不改色地听完,发表了这么句评论。楚江淮一时没反应过来,仔细品了品,少有的不知道怎么接。
“......这是小丫头的。”楚江淮深吸一口气,干脆装作没听见:“幺幺是一只小麻雀,女文青。最那边的是南浔的位子,人家是大佬,帮政府干什么项目去了,过几天就会回来。”
白亦清静静地听着,唇边划过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他知道楚江淮并不是什么自来熟的人,能和他说这些实属不易。实际上楚江淮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絮絮叨叨这么多,他能说出这些实际上并不轻松。和白亦清相处起来他更多的是带着点拍马屁的小心翼翼。
做了这么多年的堪舆师,除妖捉鬼惯了,习惯上就无法适应与陌生的妖物平静的相处。对于这种情况,楚江淮大多是二话不说打过去,彻底杜绝相处的可能。打不过就跑,跑都跑不了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他不想冷场,冷场就很容易胆怯。所幸白亦清并不会不搭理他,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接住对方的话,状似不经意地抛出合适的问题。若有旁人在场,肯定会认为他们是老熟人。
小别墅的第一层就是所谓的办公区。楚江淮一边嘟嘟囔囔一边领着白亦清上楼。二楼是一墙一墙的书架子,堆满了各种资料和从前处理过委托的档案。白亦清见楚江淮没有在这些架子前停留的意思,于是略微的扫了几眼,然后蓦地皱起眉来。
有些档案显然已经上了年头,从纸的古旧程度来看,甚至比楚江淮的年纪要大上百倍不止。况且仔细想来,仅仅凭借楚江淮和他的那几个手下......无论如何也搞不出这么一屋子浩如烟海的卷宗来。白亦清迷惑地思索了片刻,一抬头,却发现楚江淮正倚着一排书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楚江淮并没有开灯。路灯的光和飘飘渺渺的星辉从落地窗透进来,窸簌地铺满了一地。
从白亦清站着的阴影里看过去,楚江淮就像是披着满身灿烂的星光。他勾起浅淡的笑,带着点假正经的狡黠,似乎整个星河的灿烂都倾洒在他的身上。白亦清不由得怔住了,这场景太熟悉,熟悉得令他迷惑。就像是一个苦苦寻觅的人出现在错误的时间......让人虽明白都是徒劳,却依然心驰神往。
“好了白医生。你看我到现在也没晕倒也没血流成河......况且该说的我也说了,不该说的我也给您吐的干干净净。您现在是不是能放小的一马,让我有点隐私的空间处理点儿个人问题?”
楚江淮挑挑眉,心说我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户口也报了家底儿也揭了,您是半个字都不告诉我,我要开个密室不让你看,你总得讲点儿道理吧?他紧了紧扎头发的红绳,决定要是这家伙还是不知好歹就你死我活地干一架。
白亦清回过神来,听到楚江淮说了个问句,下意识地点头。又过了一下脑子才反应过来,颇有些无奈地笑了。
“你何必说那么多。你若是让我不看,我定不会看上一眼的。”
“......诶?”
楚江淮扎头发的动作彻底僵住了。他以为白亦清会再用什么“冷酷眼神”之类的拒绝一下,谁知道却是这么温温柔柔甚至带点肉麻的一句话。白亦清此刻温顺的莫名其妙,弄得楚江淮心里甚至有点小荡漾。他瞬间就选择了相信这句听起来并不怎么可信的承诺,半晌才吞了口口水,憋出来一句“那你去一楼随便走走”。
白亦清果真转身朝楼梯走去。那背影瘦削高挑,带着身后一大片浓黑的阴影,那颀长的身影愈发显得有些寂寥。楚江淮看着转身离开的白亦清,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已经到嘴边的“二楼也行”忍了下去。
毕竟理智还在。楚江淮早就明白情感不能用来支配行动,尤其是莫名其妙的情感。二楼那些摆在明面儿上的典籍和资料说起来是不重要,但其中的很多部分也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楚江淮知道自己对白亦清的容忍和信任太过分,他甚至觉得白亦清可能是对自己用了什么影响神智的妖术......但楚江淮认为自己在最后关头还是清醒的,至少让白亦清乖乖下楼去了。
他目送着白亦清走下楼梯,然后随手按了一下楼梯口旁边的按钮——他还不至于有闲心在楼梯口放个小结界,现代科技还是可以造福人类的,就比如这个有人经过就会滴滴响的红外线。
白亦清对这种聊胜于无的防范表示充分的理解,安安分分地找到楚江淮的桌子坐好,得到了楚江淮“随便翻”的首肯之后,很放松地坐在那张破破烂烂的旋转椅上,双**叠,看起了有关赵双委托的卷宗。
“......”这家伙坐个破椅子都能坐出真皮沙发的气质。楚江淮一阵无语,回想自己大大咧咧但是很舒服的坐相,翻个白眼表示无法理解。
作为一个对自己盲目自信的人来说,楚江淮从不觉得“密室”真的需要有多隐秘。他的密室就是一间屋子,和其他屋子没什么两样,只是打开的方法有些特别。
密室的开启需要他的血。楚江淮的血统十分特殊,他血属极阳,连带着血液本身也特殊无比。这种血脉叫做“赤阳”,对毒物和阴鸷有绝对的净化和压制作用。楚江淮利用自己的这种特质,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天下至邪之物——九婴的幼体来当门禁。
九婴是尧时期诞生的异兽。《淮南子》中记载: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就是说尧派后羿把祸害百姓的凶兽都杀光了,最后后羿没什么好处,倒是尧被万民拥戴。
按理来说,九婴已经被后羿在大水之上杀到绝种,但楚江淮还是从其他地方搞到了九婴的残体。这只九头怪兽能喷水吐火,简直就是九头怪版本的葫芦娃。它在水中,水都要沸腾,于是它嫌热,跳到岸上来,遇人就吃,这才被诛杀在水上。
楚江淮觉得这东西倒也可怜。水沸腾不怪它,想吃人也不怪它,因为本能就被杀了,倒也是天要绝它,不得不死。但它也却是是阴邪的东西,遇到楚江淮的血就像火碰到水,半分都不敢动弹。
楚江淮最初只是把它囚禁在屋子里,想着找到合适的时候彻底解决掉。那时候的九婴还是团黑糊糊的粘液似的东西,仔细瞧才能看出有九个触角似的凸起。
幺幺曾试图触碰它,差一点就被那一坨给吞噬掉了,唯有楚江淮的血能彻底把它压制。于是它就成了光荣的门禁,经过了这么久也有了些形体。楚江淮用血开门就像划卡,倒也方便。
至于会不会有人偷他的血什么的,以楚江淮的粗神经,倒是从来都没想过。
楚江淮轻车熟路地在门把手的针尖儿上按了一下,手指被刺破倒也不痛。门内立刻躁动起来,里面的蜷缩着的凶兽颤抖着嘶叫。楚江淮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家伙的叫声太像婴儿的哭声了,夜里听来是真的瘆得慌。
“开门了宝贝儿。”楚江淮听着门里的动静渐渐平息,明白九婴已经和往常一样乖乖躲到角落里了,于是取出钥匙打开门锁。
下一刻,门内忽然爆发出震耳的巨响,楚江淮拉开门的一瞬间,那头已经足有三米高的九头凶兽高高昂起头颅,用婴儿似的兴奋声音发出嘹亮的嘶叫。这头已经被囚禁了无数个年头的凶兽第一次抵抗了来自“赤阳”血脉的控制,它冲破了脆弱的门,仰天发出震怒的吼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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